明天就是除夕了。
下午五点半,新兵连就提前吹哨收操了,连值班员通知:六点半,各班长带新兵到连队司务长那里,领取服装和津贴费。
“先人板板的,终于可以换下这身作训服了,特么的我的都穿臭了。”蒋古日手舞足蹈,抑制不住兴奋。
全排解散后,他第一个跑进101宿舍。
他还以为班排长们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走在最后,负责收尾,所以,他想打个时间差,抓住机会发泄一下。
“你到部队才几天时间,都学会骂人了?”排长钭星宇板着脸径直朝他走去。
“排长,我......”蒋古日一时语塞。
他当过司机,混过社会,脑瓜子的反应速度,还是快的,见排长一直盯着他,而且,俩班长也前后脚进了宿舍。
“我没文化,我随随便便说的,我大脑发热了,对不起。”蒋古日的脸憋得通红,他开始检讨起自己的错误。
“没文化不是理由。蒋古日啊蒋古日,我告诉你,在部队里和地方上一样,学好很难,但是学坏很容易。”钭星宇拍拍蒋古日的头,“我还听说你的头,也不是一般人能摸的?”
“不会的排长,我的头,你们想怎么摸都行。”蒋古日憋得通红的脸,此时稍稍缓和了一些。
“宗儒麟。”钭星宇喊。
“到。”宗儒麟扭过头来。
“蒋古日没文化,你作为班长要多教。你看看他记的笔记,我还以为我穿越到了原始社会呢?他的笔记本里面,居然出现了大量的象形文字。”钭星宇说话带有一种“无厘头”的腔调。
而这种腔调,直接逗得整个宿舍的人,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钭星宇之所以这么做,其实算是故意而为之的。
蒋古日嘴里不干不净不假,可如果当即劈头盖脸地赏他一通责骂,虽然自己的心情是暂时舒服了、解气了,但是效果不一定说有多好,说不定蒋古日还会生出逆反心理来。
“是,坚决改正。”宗儒麟回答。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必须教他至少认识十个汉字,包括拼音,也要教会。”钭星宇一脸严肃,仿佛这是他对宗儒麟下达的一项,必须完成的硬性任务。
“是。”宗儒麟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能选择服从命令。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新兵的面,他能说半个“不”字吗?
答案肯定是,不行。
因为今天如果他说了“不”字,或者是摆出各种客观理由进行推脱,那么,以后新兵们也会有样学样,不听他的命令和指挥。
在部队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明白有些时候该做样子,就必须做做样子,特别是当对象,还是他的老班长时。
你说加班加点搞军事训练,他是很上心的。可是你说让他教蒋古日学习文化知识,他确实提不起精神来,思前想后,他决定找排长谈谈。
吃过饭,离通知领服装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他拉着钭星宇来到了篮球场。
天已经擦黑,三班长苏辉建出去抽烟了。
101宿舍窗户外面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梁荆宜认得他们是榴炮一连的老兵,在一幢楼里生活了四十天,虽然平时没怎么接触,但是老兵们的相貌,还是有大致印象的。
“班长好,有什么事吗?”梁荆宜放下手中的条令,走过去打开窗户。
“没事,看看。”几个老兵笑笑,转身你推我一下,我推一下,打闹着跑开了。
“我考,特么的以为我们是动物园时的猴子吗?动不动到窗户这里瞅,瞅你大爷的!”三班的修福立愤怒起身。
“你小子小点声,他们是老兵。”旁边的刘明昊赶紧把他按到板凳上。
“新兵D子怎么了?天天来看、天天来看,么么皮的,看他们个锤子!”唐星星翻着白眼,算是对同班战友修福立的友情支持。
“就是就是。”储军勇附合道。
他和唐星星是一对偷偷抽烟的“好基友”。
新兵身上没钱买烟,他俩就把班长们扔到垃圾桶里的“烟屁股”,捡出来整理修葺一番后,再利用上厕所的机会继续抽。
后来,垃圾桶里的“烟屁股”不够抽了,他俩就抽上了卫生纸。
在厕所里,把那卫生纸一卷,点上火,吧唧吧唧地过着烟瘾。
也就是因为他俩的卫生纸,买的特别勤,钭星宇还抽空给他俩上了一堂生动的节约课,并且规定他俩上厕所,使用卫生纸的额度,最多不能超过三张,如果拉稀的话,另算。
三班的人都在喋喋不休,而二班的人却集体保持沉默,两个不同带兵方式的班长,带出的兵,也完全不一样。
二班管得严,个个被压得没脾气;三班管得松,个个都是自由生长。
新兵一班被暂时划到了榴炮一连,他们领完服装和津贴费,跟着就是二班了。
这次领回了两套迷彩服、两套冬常服、一个大檐帽、一条秋裤和两双袜子,对了,还有津贴费二十六块。
司务长对新兵为什么只领二十六块津贴费,作了解释说明。
他说:三十六块的津贴费,扣下十块,只发二十六块,是连队为战士们作的长远考虑,这个钱等到过年前的那一个月,将会一次性全部发放到位。
说白了,就是连队领导担心战士们用钱过猛,三十六块不经花,而每个月扣下十块钱,等于是帮他们存起来。
基于“过年前发放”这个考虑,肯定是为了让战士们有钱过年,毕竟身上有钱了,不仅腰杆子硬朗,而且说话的底气也会足一些。
服装的型号都是班长们之前统计上报的,所以不管你穿在身上合适与否,能换的概率都是极小。
二十六块钱揣在口袋里还没有捂暖和,就被宗儒麟给集体回收了,他还说着风谅话:部队里有吃、有喝、有穿的,钱在你们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梁荆宜听了班长的话,一肚子的意见,他暗自嘀咕:班长你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有钱在身上了,干点什么不好,饿了可以去买康师傅泡面,渴了可以去买橙汁可乐,烟民可以买烟抽,酒鬼可以买烧酒......
他看到班长晚上当着众人的面,吃过好几回不同牌子的泡面了,而且泡面里面还加的有火腿肠,或者是卤鸡蛋之类的那种好料。
在静谧的深夜里,泡面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宿舍,那个味道引得梁荆宜的肠胃一阵阵抽搐,而他只能一边狂练体能,一边生吞口水......
连值班员吹哨通知:点半准时晚点,所有人员穿迷彩服。
“终于可以穿新衣服了。”蒋古日穿上迷彩服,使劲拍打着胸脯。
他笑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突然,他开始摇头晃脑,屁股一扭一扭地跳起了自创的“霹雳舞”,那个迷离的眼神,那个晃动的腰肢,那个夸张的动作,惹得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没想到我们的蒋古日同志,还有这个艺术细胞,明天晚上要上台表演一个。”钭星宇岂肯放过这个“闪光点”。
“是,排长。”蒋古日朝钭星宇敬了个礼。
“手腕,手腕不要隆起,放平一点,对对对,手腕放平。”钭星宇上前耐心地给他纠正动作。
“要是有军衔就好了。”蒋古日直直地盯着排长肩上扛的那四条杠。
“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授衔了。”钭星宇说完,又给蒋古日把帽子整了整。
晚点名时,连长沈响通知:明天上午点,新兵连各排加强到所属老兵连队,参加营里组织的战备演练,等战备演练结束后,各新兵排按计划带回归建。
战备演练?莫非当兵的也演戏?梁荆宜脑子有些懵。
连队点名结束,排里带回,由于一班属于营直,明天具体怎么加强,他们会自行解决。
而关于二、三、四班的新兵如何分配,钭星宇列出名单后,直接去了老连队,这个问题他需要请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