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瞄准手上炮训练了。
打开炮库的大门,涂着绿色油漆的六门火炮间隔相等,呈一字排开。
尽管炮库的水泥地面,看起来显得坑坑洼洼又高低不平,但是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靠近两边墙壁的位置,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弹药箱。
关于弹药箱里面,是不是装的真炮弹,这个问题梁荆宜比较好感兴趣,他记得过年战备演练那一次,可没见这些玩意上车。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问一问杜军安,应该就知道了。
他还暗暗责怪起杜军安,心想这小子昨天在炮库训练了一整天,也没给我透露出半点风声,难不成一点心思,全花在老兵们谈论的阿枝身上了?
作为炮手的杜军安,早上扛着稿锹出去训练了。
连队通知说:炮手挖什么“驻锄”,训练的地方还是在外面的战炮训练场。
老兵余白水给出的解释是:“驻锄”就是挖一个大坑,等打炮的时候,再把炮尾放进去,是为了减少射击产生的后座力用的。
不就是挖一个大坑嘛,听上去“驻锄”倒是挺简单的。
特别是梁荆宜听到炮手训练是在营区外面,这可是难得的走出营区的机会,他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跟班长说,要去当个炮手。
六班副任斌卫先是示范了如何卸下炮衣,如何将炮衣叠放整齐。
接着吴安继则是对火炮的几大构造,进行了解释说明,他还手把手地教会大家瞄准镜的安装与拆卸。
最后一项,便是实际操作的“重头戏”了。
任斌卫在正对着四炮位置的芒果树下,架起了一个方向盘,这个方向盘,不同于机动车的方向盘。。
听他说,这款器材的用途是测量方位后,再给出各炮的瞄准点分划。
在方向盘右侧五米处,竖起一根涂有红白相间油漆的标杆;而在它的左侧十米处,也竖有一根相同的标杆。
在间接瞄准时,火炮的瞄准镜并不是直接指向目标,而是瞄向N个人工设定的瞄准点,比如标杆;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也可以选择独立且明显的地面参照物作为瞄准点,比如电线杆、避雷针、烟囱之类的......
这些信息,都是梁荆宜在那本《三式122火炮操作教程中所了解到的。
“基本点是六班副右侧的那根标杆,预备点是六班副左侧的那根标杆,基本点和预备点不要搞混了。你们在瞄准的时候,瞄它的左侧,记住了,瞄准线一定要紧紧贴住标杆,这些内容我们在之前都是讲过的......”吴安继结合手势,耐心地讲解着操作时应注意的地方。
六个瞄准手分别站在火炮的两侧,竖起耳朵,认真仔细地聆听,深怕漏掉一个细节。
“四炮注意!”任斌卫下达口令。
“注意。”吴安继转身面向瞄准镜。
“瞄准点分划,625。”
“625。”
装好瞄准点分划,吴安继右手快速打动方向机,左手拧动气泡转轮,哗哗哗的声音停止,他又双手协力转动镜头进行瞄准:“四炮基本93,预备065,好!”
“十一秒。”任斌卫大声报出时间。
“你们可以轮流检查我的两个点的分划,到底是不是对的?”吴安继故意害羞地捂住胸口,“可不是我面前的两个点哟!”
我去,训练中还能开出这种玩笑。梁荆宜对吴安继有点膜拜了。
六个人看了看,确认基本点和预备点准确无误。
任斌卫走过来,一脸严肃地问:“你们都看懂了没有?”
“看懂了。”六个人回答的很直接,几乎没有犹豫。
“我再次提醒大家,超过200密位需要使用解脱子的时候,使装定的分划刻线与指示刻线对正后,要记得轻轻放回解脱子,然后,再装定补助分划。右手打方向机的同时,左手居中平衡气泡。方向机打一圈,大约有三十五个密位。”吴安继作了补充说明。
“上炮,我们先来打一组。”任斌卫拿着文件夹,站在六炮的后面。他的嗓门特大,声音洪亮,各炮的瞄准点分划,他都一一详细地记录在纸上。
瞄准手各自站在火炮的右侧,保持立正姿势,面向指挥员,这是准备训练前的标准动作。
“瞄准手注意。”
“注意。”
“一炮瞄准点分划455,二炮瞄准点分划403......”
任斌卫报完各炮的瞄准点分划后,便和吴安继站在火炮的后面,等待着各瞄准手报出基本点和预备点分划后,做好记录,以备检查。
“不要着急,我们先要把握住精度,有保证有精度的前提下,再来提高速度。”任斌卫提醒着。
“左手和右手按照我教你们的动作要领,瞄准线接近瞄准点时,要慢打方向机靠上去,并让瞄准线贴紧它。”吴安继也没想只当个“看客”。
瞄准手用时有长有短不说,由于太紧张了的缘故,六班的吕旺辉还把基本点和预备点给报反了。
任斌卫不仅严厉批评了吕旺辉,他还警告其他瞄准手说:如果再有人犯这种低级错误,一天之中连续达到两次的话,他将采取惩戒措施。
结果倒霉的吕旺辉,很不幸地再一次撞到了枪口上,他的眼神发叉,将基本点分划,多报了整整一百个密位。
“一百个密位啊,如果打十六公里的全号装药,这一炮轰出去,炮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任斌卫训人的时候,至始至终脸黑得像个关公。
他对六班的这个瞄准手不满意,可是又没得选择。班里另外一个叫蒋古日的新兵,别说是成百上千的数字计算了,就是五十以内的加减法,这人都显得困难重重,难以驾驭。
“连续犯错达两次要惩戒”,这说出去的话,等于是放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任斌卫说这话的原意,是打算用来恐吓和警告用的,可现在大家都看着,他得有所行动,才能堵住众人的嘴,遮住众人的眼。
怎么办?眼下只有拿吕旺辉开刀了。
这是班里的兵,让他恨就恨个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狠点的。
“我是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绝对算数。吕旺辉。”
“到。”
“出列。”
“是。”
任斌卫让吕旺辉站到六炮的大架边上,随即下达了“卧倒”的口令。
吕旺辉卧倒在地,将头深深低下,他此刻的心情无疑是痛苦的。
梁荆宜感到很错愕,他以为六班副任斌卫最多罚吕旺辉做五十到一百个俯卧撑,可谁知道有人发神经整起了战术。
其实,不止是梁荆宜感到错愕,那几个瞄准手也一样。
大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任斌卫,然后再步上吕旺辉的后尘。
“低姿匍匐从六炮的大架,爬到一炮的大架,尔后,再爬回来,起立报好,我来掐表,看你用多长时间。”任斌卫随即下达“开始”的口令。
水泥地面立即响起了一阵摩擦声,吴安继扭头看向外面,而任斌卫则盯着匍匐爬行的吕旺辉一言不发。
作为吕旺辉的副班长,天天吃住在一起,他的心情,何尝好过。
不过这一切都得忍着,他想,如果这一次教训,能让吕旺辉痛定思痛,把训练重视起来,他是不介意当这个恶人的。
吕旺辉的胳膊肘磨破了,但是自从有了这个惨痛的教训,在之后的训练中,他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低级错误。
任斌卫“六亲不认”的铁血手腕,令瞄准手们个个如履薄冰,只要他们上了训练场,个个都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还别说,天天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榴炮一连瞄准手们的成绩,在一营那可真是“独一档”的存在。
在这里,要诚恳地向曾经严格训练、严格要求的六班副任斌卫说一声:谢谢!
还要顺便自责,当初心里产生的那种肤浅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