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李瑜将画铺在地上,托着腮,借着火堆的光观察画中人。
咕~
一声轻响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李瑜抬眼看他,李峤脸上挂不住,起身出去。
他当初为了保鲜将苹果晒成了干,现在外面的温度又低,于是用细线挂在了梧桐树下,随便弹弹上面的土,一口下去还是原原本本的苹果味,脆脆的很爽口,他又是真饿了,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才罢休。
他今天为了打听这幅画可是走遍了大半个郾城,细究起来一天只吃了两个肉包子,难怪肚子要抗议。
真冷啊……
李峤搓着手臂,来回走动消食。看着老梧桐树已经掉光了的叶子,不仅感叹时光流逝,他到这地方来已经三个多月了!
越在意温度就越冷,李峤开始想念空调,想念暖气,还有那大冬天的一顿温暖人心的火锅。突然担心到:李瑜说得没错,就凭他两这内力,初冬还好些,要是深冬,怕是两个人都遭不住,要被冻成傻子喽。
贫穷是原罪,
破庙不是个能长待的地儿!
李峤席地而坐,就着夜里的冷风运行功法,无名功法的第二式折木飞花他已记下了,口中默念法诀,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书上内容。
折木飞花,便是一草一木皆可伤人,需要极强的内力做支撑。李峤也不想输给李瑜那臭小子,于是一圈一圈地运行体内真气,几个周天挺下来原本的困倦也消除一空,天都即将露白了李峤才停下来。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五感比以往更加清晰,应是内功又进了一步,李峤眼神坚定,觉得自己离武林高手不远了。
他站了起来,右手握住一颗石子,引领丹田内力汇集到手上,而后朝着梧桐树打过去。
砰儿!
石子被弹飞了,飞了,了。
树腰上愣是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李峤沮丧,心中感叹:他的路还长着呢……
吹了一夜的冷风不过是让五感更加清明,要真练成折叶飞花那个境界,怕是得吹好几年的冷风。
李峤幕天席地地躺下去,看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心中一片迷茫。
“谁!”
眼角一片冷光闪过,李峤催动内力躲开,脸上还是免不了被划了一道口子。
身着黑色锦衣的男人蒙着面,肩膀上绣了红黄鲤鱼纹,比他高好多,手中握着一把蝉翼刀,李峤刚刚领教过那把刀的锋利,他摸着脸上的血痕,一时气急。
“你谁啊你,不知道老子靠脸吃饭的吗!”
李峤的一声咆哮让那人愣了片刻,而后右脚点地,速度极快地朝他移动,那把明晃晃的刀就像催命符一样贴近李峤的脖颈!
狠厉,无情!
李峤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卧槽,是个高手!
李峤凭借身高优势向下逃,仓促间还在他腹部打了一掌。谁知这一掌下去竟像是碰到了铁板上,硬邦邦的,手掌一麻反而打的他手疼!他这点稀薄的内力完全撼动不了面前之人,还被那人借机握住了手腕。
“卡擦。”
右手臂一阵剧痛,李峤脸都白了,不过片刻这人竟然卸了他的右手!
李峤直冒冷汗,完了完了,这条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突然,一道清光袭来!
那人没想到庙中人已醒,低头之时,长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腹部,穿透血肉而出,擦过李峤耳旁。再一收剑,血液喷薄而出,溅了李峤一身。
趁你虚要你命!
“啊啊啊啊啊!”
李峤将全身的内力都集中在左手,狂风暴雨一样朝他下颚猛击!
“庐山升龙霸!”
那人只觉得一股刚猛之力排山倒海地扑来,恍惚间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打的他猝不及防,像只纸鸢一样飞了出去。
他的身后就是一颗大梧桐,身体猛得撞上去,对方的长剑快如闪电,竟一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牢牢定在了树上!
他被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勉强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握剑之人,竟然是他!
他果然还活着!
“我这就送你下地狱!”
小孩眼神凶狠似狼隼,口中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跟他记忆中顽劣的孩童大相径庭!
若是不杀了他……若是不杀了他,他日必成大祸!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右手掏出一个黑色小球,狠狠捏爆它!
“嘣!”
一声巨响刺激着李峤的耳朵,耳旁嗡嗡个不停,不知那人做了什么,突然,四周弥漫了一片黑雾,而李瑜则逃命一样拉着他往山下跑!
“我的仇家要来了。”
仇家?!
一个已经这么难对付了,要是再来一堆……李峤想都不敢再想,忍着右手的剧痛脚底抹油,竟跑的比李瑜还要快上三分,跑的时候还不忘在破庙转一圈,把自己的家当一通收割全背到背上。
老子跑路去也~
扑!
李峤回过头,尘土飞扬中李瑜竟摔了个跟斗,他用仅剩的左手将他丢在背上,丹田提气,跑的飞快。
“咱们进城!”
李瑜指挥他往城内跑。守城门的将士大清早的还在打哈欠,只见一道人影闪过,看着手中多的四文铜钱,大脸对大脸,两脸懵逼。
等李峤跑到了巷子中,仓促间翻过一户人家的墙头,终于瘫倒在地。
这户人家一看就很有钱,假山奇石都被聚在了一起,雾气缭绕间,淙淙的流水流经两道拱门,院中竟像是世外仙境一样,仍有三月梨花盛开!
对比外面街道秃了的一颗颗冬树,竟不像是十二月!
李峤摸了摸那充满雾气的流水,手一碰到就收了回来。
是热的,还有淡淡的硫磺味道。
天杀的有钱人牛逼,竟然把温泉引进了自家院落!
李瑜从他背上下来,脚一软也瘫倒在地。
李峤背上的家当包也散了,干粮锅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摸摸自己的右手臂,尝试着给它接上去。
真是狼狈的可以。
李瑜的脸色很差,一路上都握着那把剑,李峤费了老大劲儿才帮他把剑扣出来,看他这副失了魂的样子怕是真被吓到了。
“李峤,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害怕……”
李瑜眼中浸满了泪光,一滚一滚的就是憋住不流下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爬上李峤的脊背,他沉默地拍拍李瑜的背,心中不是滋味。
嘎吱,嘎吱。
一双金丝绣花鞋闲庭信步走过小木桥,浅紫色的裙摆出现在他眼帘。紧接着,一只嫩白的手拿起地上的苹果干,卡擦一声咬了一口。
“你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拖家带口地来投奔我,猜猜我养不养得起?”
李峤抬头,对上了一张美艳的面孔,眉尾处的小红痣先声夺人,其次是潋滟的桃花眼,弯如月牙。精致的步摇叮叮当当,金光流转间,她余光扫视了这一地残籍,最终停留在他一身的血污上,她眼中的嘲笑几乎要溢出来,朱唇还含着一片苹果干,半开半合到:
“我家还缺个厨子,你手艺不错,去报道吧。”
竟然是她?
那个坑了他十五两银子,折合软妹币三万块的女人!
李瑜已经被这个女人的美貌迷了眼睛,小小年纪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杀人后的手足无措,被那人捏了捏脸,小脸爆红。
“好可爱的小孩儿,来,叫姐姐。”
女人一把将李瑜抱起来,放在怀中逗弄:“我姓吴,名丛云,你可以叫我丛云姐姐。”
吴?!
李峤灵光一现,联想到靳三娘口中的吴家,那个郾城的首富人家!山重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峤立刻下命令道:“李瑜,给吴小姐请安!”
“啊?吴小姐安好。”
李瑜这副晕乎乎的样子瞬间戳中了吴丛云。吴丛云笑得心花怒放,明艳的面容更加璀璨,欣赏地看着李峤:“果然同我当初说的一样,你真是不要脸得很啊。”
“吴能,过来给这两个小孩儿安排个地方,从今往后他俩就是我小厨房的人了。”
不知从哪冒出了个中年人,身量同李峤差不多,一身灰蓝色的袍子几乎拖地,弓腰说了声:“是。”
吴管家给李峤安排了最靠南的小院,一进一出,有两间寝房跟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对比其他的仆从,已经很是优待了。
只是奇怪,这个吴管家一路上一言不发,对李峤的一身血污也视而不见。
“这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大小姐吩咐了,让你做个糕点师傅,明日你就去厨房报道吧。”
“嗯。”
李峤突然想起什么来,匆忙拉住吴管家。
“吴叔,请问厨房怎么走?”
吴管家给他指了路,随后离开。
李峤后退半步,心中大震。
方才他特意试探了吴能,抓他的时候用了些内力,没想到这些内力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吴能绝对是个高手!
还有那个吴丛云,哪里像个普通的大家小姐?抹人脖子比谁都淡定,这吴家怕也是个狼窝……
但一想到李瑜的仇人已经追过来了,李峤决定按兵不动,吴丛云的目的他还不清楚,但李瑜的仇人绝对是想他两死!
还是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
“李峤,你看这床,好软啊,我好久没睡过这样软的床了!”
李瑜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床,李峤就把人给扯了下去。
“睡毛睡,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