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魔王大陆的时候安妮儿时常会想,要是不用来这种地方就好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在无尽海峡对岸的国度里,流传着赞歌能招来女神视线的传说,所以就算只有一间草屋大小或者就连修女、神父都没有的教堂也必须要有一位歌者。他们会在节日或是庆典时演唱赞歌,为来教堂参拜的人们祈求女神的祝福。
这项规定在这所建在不同大陆、不同国家甚至是不同种族所在土地上的教堂也不能例外。
但为什么非得是我们,安妮儿在最近接受事实后又会这么想。
因为按照规定,只要是歌声足够动听,谁都可以成为歌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自小就接受良师教育的王公贵族或是富商的子女们更容易成为歌者。
在这个拥有千万信徒的国家里,一旦成为歌者,身份就会拔高好几个档次,那些平日里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小姐们在当上歌者后就会变得更不可一世。
那些人经常拿着“什么身份就应该敬什么样的责”这种话来欺负、使唤安妮儿。
因为若要论起身份,安妮儿和他们相比,说安妮儿是平民似乎都有些高看她了。
她只不过是教会收养的无数孤儿中的一个,就连登记册上的姓氏也只是盖着收养她的教区的戳印罢了,在他们眼里,安妮儿大概只是贱民一般的存在吧。
“像这种任重道远的时候,就应该让那些人来敬他们的责!”
直到刚才安妮儿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她错了。
耳畔传来的是如同晴空一般清澈无垢的歌声。
安妮儿早就忘记了和声,只是紧扣着双手,呆呆地望着那位正在独唱的歌者,她若是生着白翼,那大概就是人类口中那位为世人消灾祛病的女神的样子了吧。
即使没有伴奏,没有和声,但芙蕾雅修女的所唱出来的歌或许就连名家都无法比拟。
不只是安妮儿,刚才还是议论纷纷的人,此刻都哑然地看着这位无比高雅而美丽的少女,紧紧扣双手祈祷着平安、祈祷着消除疾病。
姐姐要比那些人优秀十倍、一百倍,不是自己记恨那些人才这么说的,是因为姐姐也是“歌者”。
芙蕾雅姐姐和自己一样,都是教会所收养的孤儿,但就是这样一位连完整名字都没有的少女,在11岁时凭着一首就连孩童都能哼唱几句的普通赞歌被“夏之城”的奥克索教区选为第一教堂的歌者。
平民出身的歌者放眼整个圣菲尔丝雅王国都屈指可数,而芙蕾雅姐姐就正是其中一位。
如今五年过去,如果不是她自愿赴任魔王大陆教区,那奥克索教区第一教堂的歌者也还是她。
若是自己还是想着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们来顶替芙蕾雅姐姐肩上所能担的“责”,简直就是对姐姐的侮辱。
现在的我,很庆幸能鼓起勇气和姐姐一起来到这片遥远的大陆。
只要能和姐姐一起......
温热的泪顺着脸庞流进安妮儿的嘴里,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是哭了吗?
不对,那不是眼泪。
因为接着传来的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剧痛,安妮儿膝盖脱力,跪倒在地上,鲜红的血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她的脚旁边一块拳头大小还未落稳的石头还在不停地跳动着。
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已经受惯欺负的安妮儿马上就明白了。
“安妮儿!”芙蕾雅急忙用手捂住安妮儿头上不断滴血的伤口,她缩着肩,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
安妮儿这样回答着芙蕾雅,但在芙蕾雅温柔的声音下,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滴了下来。
“就像这样快闭嘴吧,人类!”
刺耳的叫声中带着胜利者的骄傲。
凑上来的是拄着木棍的男人,从他的服装上来看应该是当地乞丐里的混混。
“你这小鬼的脸上的雀斑真是恶心!比这歌还要恶心,要是没你就打这唱歌的了!”
乞丐歪嘴笑着,泄愤似地抬起脚往安妮儿头上踹去,芙蕾雅赶紧伸开双手紧紧地把安妮儿抱在身下。
这一脚虽然踹在了芙蕾雅的身上,但明显没满足到乞丐的兴致。
他表情扭曲,一把抓住了芙蕾雅的头发把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把带着臭味的气息吹到了她的脸上。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居然对小姑娘做这种事!”
本来在围观二人唱歌的众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指责着乞丐的暴行。
“你们给我闭嘴吧!”乞丐挥舞着木棍驱赶着围上来的人,“这些家伙可是人类啊!”
这句话比乞丐自己想象中的更有震慑力,刚刚还想阻止自己的众人瞬间雅雀无声,他们眼里满是焦虑和不安。
“你们难道忘了?”乞丐满脸通红、怒目圆睁,但此刻却压低了声音,“就是这些人类,差点杀死了我们的王!差点杀死那个让你们脱离战乱的王,差点杀死那个让你们过上这种可以在吃饱后还能出门散步的生活的王,差点杀死那个最伟大的王!你们都忘了吗!”
“是啊。”
人群中有人小声附和了一句。
“是啊!”
“这些家伙是可恨的人类啊!”
“干脆杀了她们!”
然后附和声变得越来越大,无数残忍的视线落在了被乞丐扯着头发提起来的芙蕾雅身上,大家都开始对乞丐的暴行视而不见。
“哼。”
看着越来越乱的场面,乞丐的嘴角歪了起来,发出了下流的笑声。
但他正得意的时候,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爬起来后用手摸了摸额头,那粗大的手指就全都沾上了血。他顾不上还躺在泥地上,打着滚哭喊着:“好痛、好痛!”
而落在他旁边的则是他自己刚刚扔出去的石头。
“给我离姐姐远一点。”
气冲冲的安妮儿还保持着扔出石头的姿势,即使脸上依旧还淌着血,却仍然如无其事地站着。
同样受伤却痛得死去活来的乞丐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怯色,可毕竟安妮儿只是个小孩,被气得牙痒痒的乞丐很快又歪起了嘴,表情也扭曲得更厉害。
“你这恶心的小鬼!”
他捡起了落在一旁的木棍,朝着安妮儿冲去,木棍毫无怜惜像殴打牲口一般地正对着安妮儿的脑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