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锦森给你送伞去了吗!怎的不撑着,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等到方淼二人慢悠悠回到村里,母亲张氏正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快些进屋里换身干衣裳,可别生病了,锦森也快些回屋换衣服吧!”总是对儿子的疼爱胜过了责怪,张氏也只是稍稍的责骂了一句,便满脸心疼的将两个淋成落汤鸡的熊孩子给迎进了屋内。
换衣。
吃饭。
席间免不了被一通说教,方淼自然是一阵嗯嗯啊啊统统乖巧的应下,方锦森则拒不认错惹了大伯母几巴掌被揍的哇哇大哭。
只不过冲他还有功夫向着方淼挤眉弄眼来看,想来大伯母也没下狠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反倒是因为哭的厉害还得了方老太太的半块饼子。
直看的方淼一阵感叹,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只不过要是换成自己那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以方老太太的偏心劲,自己被教训一顿的可能性反而比较更高一点,当然,以方淼的心性也做不出这种事就是了。
方家众人吃饭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却是方淼那拿了两贯钱外出游学的大伯冒着风雨回了家。
值得一提的是,大伯的样子属实有些凄惨,衣衫褴褛脚步蹒跚不说,透过衣服的缝隙显露出来的身体也是伤痕累累,额头还有一道大约一指节长的伤口,伤口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整个人显得很浮肿,伸出袖口的双手呈现出一种长时间被水浸泡之后皱巴巴样子。
大伯只说是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便躲进房间不再出来,连饭都没吃,还是方老太太心疼儿子又给大伯开了个小灶,由大伯母把饭菜给端进房间大伯这才勉强吃了两口。
方老太太的偏心自然又是惹得饭桌上一阵鸡飞狗跳,见缝插针的小五婶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时机,抓住机会一顿冷嘲热讽,大伯母似乎是有些担心大伯的伤势无心交战被小五婶打的是节节败退。
一顿饭吃的是阴阳怪气,尽管方淼早就已经习惯了方家饭桌秒变辩论场的特色,仍旧是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就学着大伯躲回了自己的小窝。
……
大伯,不对劲!
回了房间,方淼忍不住回想起大伯的伤势。如果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总不会把身上的衣服摔成一堆烂布条吧,大伯那样子,不像是摔得,反而像是被人打的!
所谓刑不上大夫!
自己这便宜大伯虽说未中秀才,还算不上士大夫,可不管怎么说也有个童生功名在身,方淼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谁敢把他打成这样,而且还让自己这大伯不敢声张,自己忍了下来。
经过半年来的观察,自己这大伯绝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样的人,说他才气不够科举不中方淼还勉强能相信,可要是说他不知进退随意树敌方淼是一百个不信的!
别说大伯不像是那种会和人结仇的人,就算是大伯惹了仇家,可接触的都是些读书人,文人相轻,有什么仇怨也是笔杆子下见文章,哪有这般拳脚相向的?
算了,不想了!
左思右想却也想不出头绪,索性不去想他。自己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屁孩,想出些什么来又有什么用处?还能去给自己这便宜大伯报仇不成?怕是去给人家送人头还差不多。
方淼轻伸一个懒腰,只觉得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想是刚才淋雨的报应来了,也就收回飘散的思绪,倒头睡下。
……
月朗星稀,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给方家大院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吱呀~
伴随着一阵推门声,方家大院正房的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一个人影从房内挤出。
月光朦胧,加上白天又刚下过雨,空气中水气迷漫,看不真切人影的样貌。
只见人影一瘸一拐地直直向院门走去,门外,一盏大红灯笼不知何时被放于地上,被人影一把提起。
人影好似梦游一般,提着大红灯笼一步一晃地朝着远方走去。
烛火摇曳,妖艳的红光映在人影的脸上,一张闭着眼睛额头有伤的样貌浮现,赫然正是方家老大方守仁!
没多久,一个矮小的身影闪出院门,远远的寻着红光跟了上去。
“大伯果然有问题!”
方淼循着大红灯笼散发的红光远远的吊在大伯方守仁身后,不多时,两人就已远离村子,来到了大河边。
再往前就是汹涌的大河,已经没有路了,可是大伯脚下仍旧不停,提着灯笼以一种无意识的匀速步伐缓缓冲河内走去。
随着大伯向前走去,一幕十分不科学的场景浮现,直接击碎方淼几十年下来形成的世界观。
湖面上,一艘艘画舫花船缓缓浮现,就仿佛是一幅画卷在虚空中缓缓展开,先是出现一道道画舫花船的轮廓,接着这些轮廓被快速填满颜色,最后由虚转实,变成一艘艘真实的可以载人的船!
顷刻间,河面上灯火通明,熊熊燃烧的火把,挂满船沿的大红灯笼,映的半边夜空都呈现出一种绝美的红色。
这种二维升华成三维的景象要是拿到蓝星被那些科学家看见,恐怕所有的科学家都要发疯,但是此刻的方淼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不远处,大伯已经提着灯笼踏上了水面,灯笼发出的红光似乎与漫天的红光形成了一种共鸣,在大伯的脚下形成了一条由烛光组成的光路,托住大伯不让他落入水中。
随着光路的形成,画舫花船中的靡靡之音大盛。
方淼耳边似有推杯换盏,丝竹绵绵之音响起,仿佛有一群莺莺燕燕正围着你轻解罗裳,任君采撷。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窃窃私语:“去吧!快去吧!眼前的画舫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只要进入了,就什么都有了!”
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一抹腥甜在口腔里散开,方淼这才回过神来,睁开双眼之时已经不在原地,距离岸边仅有两三步之遥。
方淼的额头已经蓄满了冷汗,舌尖很痛,五月底的深夜,不过略显寒冷而已,可方淼的内心,如在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