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头痛欲裂，他努力摇摇头，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桌上有一张字条：“程老师，昨晚我出门找高远，正好遇到苏晴送你和孙主任，还有高远他表舅，看你喝得醉醺醺的，就把你带到家里休息了，家里房间有限，就让司机把孙主任送回学校了，你放心。桌子上有蜂蜜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楼下的卫生间里给你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饭菜我会放在厨房，记得热一下再吃。——高远妈妈。”

程乾隐约想起些画面，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住。他拿着字条，有点儿恍惚，他已经好些年没看过妈妈的字了。手机、电脑开始普及后，他只能从妈妈发的短信的字里行间中去揣摩她的情绪，却再也没见过这种工整娟秀的小字……原来妈妈的字这么好看。难怪当初模仿妈妈签字那么困难。

程乾看着纸条，他能感觉得到妈妈一边写，一边回头看熟睡的自己的样子。一股温暖涌上心头，程乾特别小心地把纸条折好，放在钱包夹层里收好。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这不是自己19岁时候在表舅家的房间吗！太熟悉了。

滑板斜靠在墙角，轮滑鞋摆在储物架上，吉他被放在吉他架上，立在书桌旁边，3×2米的大书柜，里面按照都市言情小说、历史人物传记、散文、史书、散文集……分门别类，依据书籍的大小整整齐齐的，整个房间出奇的整洁，完全不像个19岁的大学生的生活环境。

程乾不禁感叹，这或许真是他的唯一优点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一直都是他的座右铭，无论是家里，宿舍，还是办公桌，哪怕是住酒店，他都整洁无比，可以说是一种洁癖，或者强迫症，也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好的生活习惯。

程乾喜欢这样的环境，虽然每次喝酒都头痛欲裂，但一醒来，能看到这样的环境，精神状态可以迅速恢复。看了看表，才早晨七点，每天按时起床，也是他一直坚持的好习惯。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听到楼下的厨房里有叮叮当当地声音，他知道，肯定是妈妈和表舅妈在准备早餐。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和表舅妈，那熟悉的，但对于他而言却许久未见的曾经的身影，让他陷入回忆……

“程老师！程老师？”苏梅喊了几声程乾。

程乾这才从回忆中苏醒，“哦，早啊，高远妈妈，昨晚谢谢你了。”

“程老师怎么没多睡一会儿，我还寻思你得睡到中午，就给你留了张纸条。”

“这么多年，习惯早起了。”程乾看着苏梅，笑了笑。

“快去洗漱吧，卫生间里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然后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高远妈妈，苏晴妈妈，谢谢你们了。”

“程老师，别客气，快去外边等着吃饭吧。”吴琴转头说了一句。

“好的。”

程乾转头往卫生间走去，经过客厅的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

高远竟然和陈小影抱在一起，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程乾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想着：“这怎么可能？自己十年前没有发生这件事啊，怎么一切好像都提前发生了？”此时，他的脑子里乱极了，不知是该叫醒他们，还是假装没看见。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打断了程乾的思考，他一定要把十年前的陈小影对自己的感情，扼杀在摇篮当中。

程乾转头偷瞄了一下厨房，妈妈和表舅妈应该还没发现他们在沙发的一幕。

他轻声走向沙发，更清楚地看到高远和陈小影抱在一起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程乾伸手拍了拍高远的脸，他没敢把陈小影叫醒，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是被自己的老师发现这一幕，哪还有脸见人。

高远也早已进入了轻度睡眠状态，轻轻一拍就醒了。

见程乾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一脸大问号。程乾又斜眼看了看陈小影，高远这才发现，陈小影怎么睡在自己怀里？

高远瞬变苦瓜脸，满脸无辜地看着程乾。

程乾示意高远不要吵醒陈小影，高远会意，正准备把胳膊从陈小影的头下抽出来，这一动，把陈小影也给弄得半醒，一只手勾住高远的脖子，抱得更紧了，程乾越来越不忍直视，高远的脸上露出更加无奈的表情。

高远再次出手，准备先把陈小影的一只手先拿开，两只手刚碰到一起，陈小影睁开眼睛，“啊……”看到躺在自己眼前的高远，陈小影吓得花枝乱颤，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陈小影这一喊，惊动了厨房里正在准备造早餐的苏梅和吴琴，“怎么了？”吴琴从厨房里跑到客厅，见陈小影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站在沙发前盯着高远，高远半靠在沙发上跟陈小影对视，程乾傻愣楞地站在旁边。

天呐，吴琴一看这场面，就明白了，外甥肯定是对陈小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吴琴的表情无比难看地看着高远。

高远给表舅妈传递了一个表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表舅妈回馈了个表情：你个臭小子，这下看你妈不打死你！

高远又递过去了一个恳求的表情。

“嫂子，怎么了？没事吧。”苏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哦，没……没事。”吴琴瞪了一眼高远，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陈小影，又扭头看了看已经被吓傻了的程乾。

吴琴戳了戳程乾，小声说道：“程老师，你看这……”

程乾缓了缓神，用手比划了个“嘘”的动作，“苏晴妈妈，您先去厨房看好高远妈妈，这里我来处理。”

“好！程老师，您看这……又给您添麻烦了……”吴琴也不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厨房。

陈小影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满脸通红，低头盯着地面。

程乾仔细观察了一下高远和陈小影的衣着，确认除了抱在一起睡了一宿，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心算是放下一大半了。

“陈小影，你赶紧回你房间，把睡衣换了。”程乾小声说道。

陈小影轻轻地点了点头，羞答答地轻声跑上楼。

开门声，吵醒了高岚，“怎么起这么早？”

“嗯嗯。”陈小影点了点头，没有理高岚，低着头迅速钻进房间的卫生间里。

高岚一脸莫名其妙，一大早上，咋那么兴奋，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

“高远！你给我讲讲，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高远拼命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程老师，我发誓昨晚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给陈小影讲了讲《儒林外史》的故事，然后，我们就睡着了……”高远指了指掉在地上的书。

虽然高远喜欢撒谎，但根据程乾的观察，这件事情他没有说谎。

“好！老师相信你！现在先不说，赶紧起来，一会儿回学校说！”程乾狠狠地说道。

程乾走到厨房门口，朝吴琴比划了个OK的手势，吴琴点了点头，“苏梅，你端早餐，我去叫孩子们起床。”

“好。”

程乾也进了厨房帮苏梅端早餐。

高岚今天没有课，继续在房间里大睡。

苏晴换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看到程乾正帮表姑忙活着，突然想起了昨晚程老师醉醺醺地盯着自己说自己像他女朋友的事，心情顿时糟糕。

陈小影也整理好自己，走出房间，下楼，坐在饭桌上。

吴琴看了看高远，看了看陈小影，又看了看程乾。苏晴低着头吃饭，不想直视程乾。程乾看着苏晴的样子，想起了昨晚自己失口说的胡话。陈小影两眼冒光地盯着高远，高远斜眼瞅了眼陈小影，不敢直视，又看了眼表舅妈，表舅妈的眼神正在他和陈小影、程老师之间游离。

苏梅感觉奇怪，怎么餐桌上的每个人都这么奇怪，好像各有心事一样。

“都想什么呢？快吃饭。”苏梅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对，“程老师，快，吃饭，一会儿让司机送您和孩子们去学校。”

“对，快吃，快吃。”吴琴应和道。

有些注定的缘分，躲不了，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有些注定的无缘，强求不了，强求得了一时，却强求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