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监狱的士兵呢？我们的兄弟哪儿去了？”科菲低弱的声音流露出强烈的焦躁不安，原来他的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他加快了脚步，四处打量，却一不小心踢倒酒壶。

酒壶边在地上划出诡异的弧线，边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三人同时止住了脚步，屏息凝神。加文握住剑把，随时准备拔剑。一只哥布林吧咂着嘴，睁开惺忪的睡眼。很幸运，它看了一眼后又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皮。

他们走上陡峭的阶梯，悄无声息地朝二楼进发。加文不时回头朝那些丑陋的生物望去，内心从未如此忐忑不安过。他们走到楼梯拐角处，与一只哥布林迎面相遇。哥布林瞬间吹响哨子，科菲随即拔剑。下一刻，它的脑袋已被砍掉，跌跌撞撞地滚下楼梯，发出沉闷的声响。

混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跑！”科菲慌忙而喊。

队长和伊恩迅速往楼下跑，加文仍留在原地前后打量。他心中满怀期望，但愿那是兄弟们的脚步声……

愿望破灭，出现在长廊末端的是一只哥布林。它嘶喊起来，声音又尖又细，似乎是在发号施令。

一个又一个哥布林接踵而至，加文慌张失措，撒腿就跑。狭窄的台阶使他摔了一大跟头，直扑一层，嘴里充满血腥味。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两群哥布林分别包围了科菲和伊恩。加文拔剑冲过去，首先援救离自己更近的伊恩。

阴暗、沉闷的室内刀剑交接，在墙壁上投下沉重的黑影。加文不停地与它们交手，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一只持矛的哥布林刺到他胸前，所幸其威力因较远的距离和坚硬的锁子甲而被大大稀释。他凭借自己高大的优势趁机铁剑一挥，撕裂了它的肚皮，怪物暗绿的血液和丑陋的肠子流了满地。他转身朝另一只哥布林冲去，却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朝后仰倒，重重砸在地上。脑勺疼痛，耳鸣渐起，周遭的火光和剑光变得朦胧，嘶吼和金属碰撞声变得悠远……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只哥布林正准备朝他挥来锤子。在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伊恩及时出现在后方，抹了它的脖子。

钢铁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

是科菲，他的声音满怀恐惧，听起来就像受到惊吓的姑娘。

加文的目光搜寻到高大、俊秀的队长之时，一支长矛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接下来，另一只哥布林用利剑贯穿了他的咽喉，他的嘴巴吐出血泡。它们对着尸体发出尖细而狞恶的嘲笑，加文瞬间气血冲到头顶，叫嚷着朝哥布林冲去，再次陷入战斗。

身后的脚步声不断逼近，他和伊恩抓紧时间往门外逃，可沉重的石门却不知何因自动关闭，室内的阴影似乎于不知不觉中变幻起来，既诡秘又狂乱。他们逃到右侧的廊道，在廊道的尽头又向右拐。

他们发现一道木门，木门前散发出浓厚的腥膻、腐臭味。加文停了下来，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那扇门后或许有他们长久以来在寻求的答案。他慢慢推开厚重的木门，门扉吱嘎作响，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心生酸楚与痛苦。

一侧的墙角堆放着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摞得很高；而另一侧的墙角则是一个被铁链箍住颈项的人，他垂着头，四肢已被夺去。是那些哥布林对他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

苍蝇在残缺不全的身体附近癫狂舞动，加文来到可怜人面前，剥开可怜人散乱的头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如此面熟。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队长……队长……”他呜咽着。

铁链当啷一响，失去四肢的人抬起了头，嘴唇蠕动起来，声音小得听不清。

“什么？”加文泣不成声，“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我向你保证。”

“跑。”

加文终于听清了胡佛的话语，然而脚步声又逼近了。

“我们已无能为力，”伊恩劝说道，“送他去吧。”

“不！”加文执拗起来，“我们不能抛弃他，他曾是我们的队长。”

“快走！我们必须活着回去向国王报告此事。”

“不……”

伊恩拔出短剑，瞬间刺穿了胡佛的心脏。

加文先是感到诧异与愤怒，而后又归于冷静，最终给了这位昔日总是笑容满面的队长一个急促的最终拥抱。

他们跑出暗室，在脚步声的追逐下跑了很久，不知究竟跑到了哪里，终于发现一个能够逃生的窗口。他们拖来木桶，高高摞起，翻越窗户，跳到监狱外面。他们不顾一切地奔跑……

哥布林早已不见踪影，他们停下来休息。加文四处张望，始终没发现马匹的踪影。短暂的深度喘息过后，他忽然发觉伊恩的眼眸丧失了神采，空洞至极。“伊恩？伊恩……”

伊恩没有回答，他的影子……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从伊恩的影子中爬了出来。

这个苍老的男人如此眼熟。

加文曾在通缉令上见过他的画像，也曾听闻过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他就是那个被称为“魔鬼降世”的人。据说初秋时节他被抓捕入狱，可为什么……

加文想要救下伊恩，可腿脚却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没跑多远，他便于两个水洼间细长湿滑的草甸上滑倒。一条水蛇快速游过水面，耳畔同时响起窸窣声。他迟疑地剥开面前的苇草，发现身体畸形的怪物正在水潭里啃食……

死尸。

他忽然联想到伊恩提到的食尸鬼，慌忙向后爬，却又发现水潭里不仅仅只存在一具尸体，无数张面孔被密密麻麻地埋葬在水面之下。他朝后方望去，发现伊恩和黑袍男人已不见踪影。芦苇丛中微弱细碎的声音越来越杂乱，丑陋的怪物一个接一个从中走出。

什么东西从面前落下，他的目光短暂地捕捉到了它的剪影。

是雪，一片又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冬天已然降临。

“不，”加文咕哝道，“我不能死在这里。”

须臾过后，老兵重归站立，高举利剑，勇敢地发出最后的呐喊：“为了王国！为了国王！为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