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慢悠悠地揩去嘴角的口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格威妮丝女祭司露出满脸懵逼的表情。

胖子艾登发出“噗嗤”的讥笑声，利亚姆随即瞪了他一眼，他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我刚才讲什么了？”女祭司问。

睡意未消的利亚姆只好摇头，油滑地回复道：“我保证会尽快向其他同学请教。”

“你祖父希望你将来能够顺利地成为一名祭司，”女祭司谆谆教导道，“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了你自己的聪慧的脑袋。”

“您说的是。”利亚姆毫不羞愧地回答，不过他确实聪明到了即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能鹤立鸡群的程度。

女祭司一离开，个头最小而又非常调皮的布雷迪就爬上了树。在她走远前，淘气鬼会一直守在那里观察她的去向。不久后树上就传来欢快的吆喝声：“她走远喽！”

艾登正准备离开，却被利亚姆用腿跟旁边的树搭起的桥拦住，接下来利亚姆又吹响一声甚为挑衅的口哨。

墨林帮朋友解围，“该走了，艾登。”他呼唤道。

胖子把头埋得很低，战战兢兢地朝墨林走来。利亚姆瞪视墨林，而墨林则以不动声色回敬他。自从被阿瑟堵在小树林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后，利亚姆对他的态度已经收敛了许多。

“明儿个咱还得见面儿！”利亚姆总爱把自己扮演成战争分子，威胁是他的惯用伎俩，“我最不差的就是记性。”这话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他或许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对墨林，说不定还包括阿瑟，进行报复。

墨林安慰脸色很差的胆小家伙：“放松点儿，他不过是在吓唬你罢了。”

艾登点头，夕阳的余晖从云层中透出来，正好映射在他脸上，明亮的光线跟他阴沉的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的家在圣湖对面，离本次学习的场所仅有半小时的步程。自艾登也成为修行者后，墨林几乎总是跟他一起回家，自那至今已三年有余。如果陪伴他的还有阿瑟就更好了，最起码能跟他一起应付一个麻烦的家伙。可阿瑟的志向从来不在于探索宇宙间无处不在的奥秘，而在于现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一个草筐，做一道饭菜，植一株树苗……

他们进入了一条能更快回家的林间小路，小路本身比周围地势更低一些，外面被茂密的橡树层层包裹，头顶的树枝相互交叉在一起，天空被遮得很严实，只有点点斑斑的日光从枝叶的缝隙间透过。墨林幻想着这条椭圆隧道的尽头是一个由妖精支配的迷你国度，那里土壤肥沃，树木葱茏，果实累累，河水甘甜……他总是乐此不疲。他从很久以前就意识到，大自然不仅养育着人类的肉身，更滋润着人类的心灵，正是心灵的存在，才使生物深刻地区别于死物。

天色因树木而变得愈发晦暗，胖男孩胆小怕黑，紧紧贴着同伴，时不时会扯他衣角。

咕噜——咕噜——

“喔，快要饿死了。”艾登一屁股砸到地上，“我必须得歇息会儿，”他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如果能有点儿吃的就好了。”

艾登的脸上还带有一点委屈，可墨林却觉得那种神色应该挂到自己脸上。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裹布，把里面的一小块面包递给艾登。这几乎是每个星期都会发生的例行公事，幸好他的午餐面包剩下了一点，否则胖子又要赖着不走，那样墨林就不得不到远处的果树那里去摘果子了。他对艾登实在没辙，曾缕缕被逼到爆发的边缘，可的确一次也没爆发出来，因为每到那种时候他就会想起以诺曾传授给他的智慧：“折磨你心智的无数次小事总有一天会在决定你人生的重大时刻回报你。”

艾登狼吞虎咽地解决了食物，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等他休息完，他们才又出发。

忽然，树丛中传来一阵细碎的摩擦声，胖子惊慌失措。“墨林，他来了，利亚姆来了。”

“不可能是他。”

“不，就是他，我敢保证。”

看艾登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墨林万般无奈。“那好吧，你躲在树后，我过去瞧瞧，若果真是他，那你要抓紧时间逃跑，然后找阿瑟来帮忙。”

艾登点头，畏惧深深刻在他那张浑圆的猪脸上。

艾登强烈要求墨林小心谨慎，于是他弯下腰，蹑手蹑脚地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途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艾登正从树干后面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好像一只老鼠……

黑黢黢的草丛中突然蹦出一个黑影，吓得墨林浑身一阵哆嗦，仔细瞅瞅，原来是只兔子。“没事，不过是只兔子。”

听到好消息后，艾登随即软绵绵地倚到树上，并轻飘飘地拍打起自己的胸脯，之后再揉揉大肚子。此情此景使墨林瞬间火气暴涨，他真想狠狠地朝那猪脑袋上砸一拳。

“我们走吧，墨林，谢谢你。”

胖子的道谢使墨林开始痛恨自己刚才的邪恶想法。在愧疚中保持沉默让墨林觉得很不自在，他想找点话题，忽然萌生出唱歌谣的想法，于是向艾登提议。艾登觉得这想法很不错，于是他们开唱：

家有多远，

心有多想。

不管穷苦百姓，

还是贵官达人，

总是心系家乡。

在这漆黑树林里，

我们一起把歌唱。

满心满脑都是家，

你思我想他牵挂。

背井离乡之人啊，

我们都为你祈祷，

愿你早些把家归。

嘿呦！

嘿呦！

开开心心把家归！

林中知了鸣婉转，

我们歌声响四方。

大步迈往家方向，

谁能阻挡我脚步！

在这漆黑树林里，

我们一起把歌唱。

……

离家越来越近，不知从何时起，胖子走起路来已经大摇大摆，肚皮上的肥肉来回晃荡，赶回家的速度跟离家时的速度千差万别，刚才的苦瓜脸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飞色舞。他自个儿摇头晃脑地吆喝起来：

一步两步三四步，

终于到了家门前！

胖男孩脖子上的赘肉一晃，随即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那眯缝的小眼睛和深深的大酒窝着实辣到了墨林的眼睛。

他们互道再见，艾登关上了门。“娘，我饿了！”

墨林笑得合不拢嘴，胖子一转腚就把烦恼忘得一干二净的性格让他羡慕得不得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要是我也能这么快把烦恼忘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