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

“完全不。”墨林应以诺要求来圣岛帮忙采集药草，非但没有分毫不愿意，反而乐此不疲。“您才是，每天要为大大小小的事务而操劳。”

“身为领导者，吃苦耐劳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以诺把药草分类并有秩序地放进筐子里，“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呀？”

“现在说出来反而会减少兴致。”

途中他们发现一只受伤的梅花鹿，以诺向它腿中灌注魔力，治愈魔法使周围产生舒适的气息。不久后梅花鹿便重新站立起来，脚步轻盈地离开。

“治愈魔法总会对施法者的身体和精神产生害处的。”以诺不止一次这样叮嘱墨林，“待你掌握了它，切记不可恣意使用。”

“是。”墨林干脆地回答。每次观望“森林贤者”使用魔法，憧憬之情便会油然而生，即便使用最基础的生长魔法，对他来说也是件辛苦的差事，更别说只有技艺高强的生灵法师才能够驾驭的治愈魔法。

“魔法会于修炼中日趋完美，总有一天，这点小伎俩对你来说也能一挥而就。”

以诺总能望穿我的心思。“每有空闲，我便练习生长魔法，却已经很久没进步过了。连最基础的魔法都难以驾驭，我果真有足够的潜能吗？”

“人的潜能总是会被一点一滴地挤出来，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是否能将其挖掘。况且，谈起魔法，你比任何人都更具有先天资质。”

“虽然您说我体内蕴含着庞大的生命能量，但我始终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现在你还没有能力了解自己的全部，更无法将其全部调动。你之所以会驻足不前，是因为意志没有得到足够的锻炼，而对魔力的掌控能力与魔法师本身的意志息息相关。如果你肯接受更多的磨练，总有一天你也会把魔力运用自如。想必届时你本身的魔力也会进一步膨胀，有朝一日更有可能达到令人叹服的程度，就跟每一位大魔法师一样。”

“就像您一样？”

“就像我一样，也可以比我更优秀。”

“可我怎样才能提升自己的意志？”以诺盯视他的双目，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很早之前您就推荐我外出旅行。”

“这些个年头翠城里的生活过于安稳，不足以使你的意志强大起来。生活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的确是一种恩赐，可一个有你这般魔力的人，不该满足于这样的生活，等待着你的是伟大的事情，大女神不会将如此之多的魔力赋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我时常幻想成为像您一样伟大的人物，”男孩惭愧地说，“可却从未仔细想过自己将来要承担什么样的使命。”

“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某一日，你忽然就会发现自己应该承担什么。”

“您这次出行会持续很久吗？”

“恐怕会比我预料的还要久。”

“您为何要为信仰救赎教的王效劳？”

“我们的族人曾经也有过辉煌的历史，但现在已然变得非常虚弱。我们为龙王提供智慧，而他则为我们提供庇护。否则拜树文明很有可能会于这个时代在战争的烈火中燃烧殆尽，成为吟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就像很多很多已经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古代文明那样。”

“实质上，我们彼此之间是在各取所需？”

“人类社会最基本的运行法则便在于此。”

墨林总是渴望更多智慧。“国王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倘若将来某日国王吩咐您去做您深知是错误的事情，届时您会如何应对？”

“如果国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我不会保持沉默，但身处那种位置的人，总会有顽固得像孩童一样的时候，不可能每次都接受我的规谏。那时就需要变通，有时甚至得在暗中使出一些手段。”

“您是说不怎么好的，甚至是有损名誉的办法？”

“只要达成了良好的目的，我不认为瞒天过海有什么不对。告诉我，你怎样看待名誉？”

“我可能还没有真正理解名誉为何，但每每在书卷中看到那个词，每每看见人们向您表示尊敬，我便感觉它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东西。”

“骑士把名誉视为最重要的东西，那带来了忠诚，也造就了刻板。主君身边需要刻板的人，但不应该全是。再高尚的王，身边也应该有一两位‘卑鄙的’谋臣来替他做些‘不好’的事情，因为那样的事情的确能够为国家带来繁荣与安定。”

“每每跟您谈话，我便觉得自己无知。”

“明白自己的无知就是智慧的开始。”

“我会追随您的步伐，游遍四海成为一名大魔法师，最后再返回家乡潜心研究宗教乃至整个宇宙的奥秘，并成为一名祭司，可我担心做不到您的睿智与坚韧。”

“睿智与坚韧不是生来就有的，你会在成长过程中一点一滴地收获它们。”

有件事已经困扰了墨林很长时间，他决定今天一定要一问究竟，不然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您听说昆廷家的事了吗？”

“第一时间就有人告诉我了。”

“人们将一切过错皆怪罪于一个生来便身怀死亡能量的男孩，您觉得这样对吗？”

“先告诉我，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我认为昆廷是完全无辜的，难道他伤害过别人吗？”

“我跟你想的一样。”

“那您为何不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墨林很清楚自己的语气中夹杂了一点责备，“人们会尊重您的意见。”

老人仍旧保持一副慈师容颜。“只怕那样会引发更加强烈的仇恨，人们反而会做出偏激的事情。”

“我不理解。”

“无尽的恐惧生出仇恨，强烈的仇恨扭曲思想。相信我，墨林，没什么东西比思想扭曲的人更为可怕。你尝试劝服他们，往往促成相反的结果。我始终未能想出一个完美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但，或许你能。”

“我？”

“格温多琳从浩瀚星辰中窥视到昆廷的命运与你密切相关。”

“我们的命运是何种模样？”

“昆廷的命运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轨迹，想必其中一种是变得跟‘魔鬼降世’一样，那也是绝大多数死灵法师的命运，最终成为邪恶的化身。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更多，即便是格温多琳，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限的。至于你，我和她都相信你拥有极其不平凡的命运。如果有人能使昆廷远离错误的那条轨迹，我猜那人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