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咯吱声在墙壁间回荡着。

山姆小跑着前去敲门，两个神色慌张的女人出现。

“相公，你的头发……”瘦女人惊愕地说，“咋这晚才回来？可担心死俺了。”

“俺啥事儿都没有，稍后再跟你细说。”

胖女人扫视了外面很久，“汤姆呢？”她着急地问。

山姆向前迈一步，握住对方的双手，悲痛地说：“对不起，嫂嫂，俺们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他到底咋了？”嫂子的泪水呼之欲出。

斯坦福·韦尔揭开掩盖尸体的篷布，寡妇瞬间瘫坐到地上痛哭流涕。

山姆的妻子上下打量着他，“你真的没问题吗？”

“真没，亏有几位大侠相助，不然我也……”

他们两人相拥到一起。

“把几位贵人带到咱家去歇息，”山姆吩咐道，“剩下的交给我。”

在室外瘦女人向他们聊表敬意后便带他们前去住宿，韦尔一路上不断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对方却跟丈夫一样，始终不愿透露半点消息。抵达目的地后，她把正在睡觉的孩子抱下铺着棉絮的木床，两位侍从立刻将脸色苍白的骑士转移到那上面。

女主人的警告来得很快：“你们休息好后，最好早点儿离开，别插手村儿里的事，这对你俺都好。”

女孩醒来有些迷糊，母亲告诉她：“你甭担心，这几位不是坏人，他们要在咱们家住几天。咱俩现在一起到伯母那儿。”

姑娘摇头，“我要留在家里。”

以诺看得出妇人很不放心让一个小姑娘跟这么多大男人共处一室。

“听话。”母亲说。

“就不要！我要照顾客人。”

“放心吧，”以诺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确保她的安全。”

“这孩子就是喜欢新鲜……”女主人说，“如果你们有什么需求，只管问她就行，清晨我再回来给你们烧饭，嫂子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之前她就差点儿寻短见。”接着她到外面拿了些秸秆回来，利利索索地铺在地上后就走了。

韦尔躺到秸秆上，并衔起一根，双手交叉在脑后，愁眉苦脸地说：“我猜他们一定遇上了大麻烦，不想连累我们。”

“人家不希望你插手，你就不要插手。”布雷恩响应道，“好心办坏事可就糟喽。”

“闭嘴，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以诺开口道：“或许小姑娘能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女孩很积极地站了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但……”

“怎么了？”韦尔问。

她指着布雷恩说：“我要他给我梳头。”

布雷恩一动不动，脸色十分严肃。

“去吧。”韦尔催促他。

“要不了多久我就正式成为一名骑士了，岂能做女人家的事情！”

小姑娘抿嘴，意在告诉他一物换一物。

“未来的骑士大人，”韦尔脸上堆满了笑容，“您怎能拒绝一位女士的要求呢？这么久以来您一直学习着的服务精神哪儿去了？”

以诺也开口：“事有轻重缓急。”

布雷恩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女孩梳起头来。

“是一个巫婆，我堂姐被她给抓去了，”女孩说，她的语气和表情完全没有表现出对家人的担忧，“还有别人家的孩子，总共有六个人哩。”

“什么样的巫婆？很厉害吗？”韦尔问。

“那丑八怪的皮肤是深蓝色的，瞎了一只眼，爹说她生吃动物。我觉得她再厉害也不会比娘亲更厉害，娘亲生起气来绝对是全世界最恐怖的。”

“我听过这样一个传闻，”以诺正色道，“一名叫安尼斯的女巫在实验室里触犯了禁忌，被囚禁了起来，在此期间性情大变，连肤色也渐渐变蓝，之后越狱，以其狡猾、残暴造成了许多麻烦。”

韦尔迅速起身，追问道：“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猎物下手？你为何没被抓走？”

“她就在村子里现身过那一次，当时他们都在大街上玩儿，而我则乖乖地待在家里梳头。”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嘟嘴说，“我才不喜欢跟他们玩儿呢。”

“那些孩子目前情况怎样？”以诺问。

“还能怎样，被押做人质了呗。伯父跟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些食物到山上去。他们被囚禁在一个山洞里，丑八怪也住那里。”

“让我前去斩下她的脑袋。”韦尔提着剑正气凛然地说。

“你就这么鲁莽去了，那些孩子的安危怎办？”以诺问道，“想必这正是他们不敢向外界寻求帮助的原因罢。”

“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不然将来我怎样也没有颜面参加自己的骑士册封仪式。”

“我随你一起去吧，年轻人，我对付这类人更有经验。”

韦尔面露感激，“有您出手相助，我定能完成任务。”

“这本应是我的工作……我真没出息，不仅帮不上忙……还要受您照顾。”罗纳尔多对以诺说。

诸如此类的话语，以诺听了一辈子，照顾别人也早就成了他人生的意义之一。“你睡一觉醒来后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现在什么也不用你操心。”

以诺和韦尔离开，留下布雷恩照顾罗纳尔多和小姑娘。在门外，以诺选择了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大师，您转向了吧，山姆在这边儿。”

“他已经不在那间房里了。”

“您怎么知道？”

“我偷偷往他身上装了颗种子，这股魔力能告诉我他的方位。只要加快脚步，要不了多久便能追上。”

清晨将至，几颗残星挣扎着闪烁，然而乌云从西方奔涌而来，疾风不时呼啸而过，一场骤雨酝酿着。

“请您不要责怪克莱门特，”韦尔替同伴解释道，“他的双亲正是死在歹徒手下。”

“放心，老夫绝不会责备他。这正是为何他时而逃避、时而勇敢面对的原因罢。一方面他尽量避免卷入麻烦，另一方面如果真的陷入困境，他也会努力冲破它。”

“他经常在睡梦中发出无助的叫声，有时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儿。”

“那场噩梦恐怕还会纠缠他很久，甚至是一辈子，即便他看起来已经是个能够让人放心的男人了。”

半路上他们追上了山姆的步伐，以诺担心他因紧张而露馅，于是他们两人就没有呼唤他，而是鬼鬼祟祟地尾随在后。

山姆在洞前呼唤，以诺和骑士侍从借岩石掩藏。女巫来到洞外，她头发凌乱、衣衫破烂、浑身灰尘。以诺没有忘记那张脸，尽管其上长出了许多皱纹。当初他拜访世上最古老的巫学院时，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大姑娘，向他请教过些许药草知识。一回想起曾经那个好学的少女，便使他倍感惋惜。

山姆解释完迟到的原因，女巫出乎意料地说：“我的宝贝儿渴望人肉的滋味儿了，快把他的尸体拿来，不然就拿孩子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