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平静的水面上，有几个身份不明的钓鱼人，有些人期待愿者上钩，有些人则是胸有成竹，在这些人当中，司马域是内心最没有波澜的那个，这些天他就像是深居山林的隐士一样，不问红尘世事。

在他“出关”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的搭档沈炼，沈炼清楚，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司马域指名道姓的找他，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似乎夜晚成为司马域招待人固定的时间段，今天宪台内院安静的出奇，没有妖艳舞女和歌舞升平，更没有丝竹之音乱耳，就连一向在司马域身边寸步不离的箭术高手司马台都消失不见，只有司马域这个孤家寡人乘凉。

司马域神色如常，看不清楚是喜还是忧，进门了以后，沈炼按律对自家老大行了庄重的礼，司马域不在意这些细节不代表不在乎，他最看重是自己的地位，别人对他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说明。

司马域喜欢各种各样的水果，因此这个习惯深深影响着他身边的人，尤其是司马台和沈炼更甚，沈炼受宠若惊的接过整个橙子，无从下口。

长久的沉默犹如手中这个橙子一样，看得见吃不着，充满着致命的诱惑。

沈炼放下橙子，咽了咽口水问道“那个大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想和你叙叙旧！”

说完，司马域当面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拿了一只洗干净的橙子，细致的把它等份切开摆在沈炼面前。

“自己挑！”

“谢大哥！”

司马域走到了沈炼身后，沈炼拿出橙子刚放在嘴边，大哥便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沈炼的身体一颤，转过头二人四目相对，报以微微的笑容。

“兄弟，你来宪法台多少年了？”

沈炼低首回答道“八年。”

司马域点了点头说道“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从一介布衣门客坐到宪台中丞，在京官里面算是少有。”

沈炼坐起，激动的对司马域拱手致以敬意“兄弟永远不会忘记是大哥你把我带上这条路的，今后大哥有求兄弟必应，愿为大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嗨！说什么献身的傻话，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做官，大哥我就会好好的待你”司马域托着肘把沈炼扶了起来。

看着沈炼把切好的橙子吃了一半，司马域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江家的小子，怕是已经恨上你了，他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以后行事你可一定千万要万分小心”司马域盯着沈炼的脸，眉梢一挑，拍了拍沈炼那条受伤的胳膊，幸亏沈炼忍住，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从宪台出来，沈炼冷汗直流。司马域城府极深，一炷香的功夫沈炼经历了几番试探。

宪台之主好比已经切好的橙子，沈炼想取而代之的想法彼此都心知肚明，司马域拿一只沈炼吃不到的橙子借机敲打沈炼。

而且，司马域触碰伤口的举动绝对有意为之，让沈炼鸡皮疙瘩出了一身，沈炼现在能够走的路越来越窄了，究竟何去何从，他自己也不知道。

……

……

“老爷，你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此刻他正下榻在东华厅！”

被司马域威吓的沈炼差一点忘记了自己还约了人，在丫鬟的引路下，没有多久见到了这个不一般的人。

之所以说这位客人不一般，是因为他的身份，从他身上价格不菲的华服便可以看出，即使此人很低调还是无法掩饰他自己高贵的气质。

倘若雨柔见到此人一定会非常的惊讶，因为这个人正是他的父亲——李文博，李文博的父亲随先帝建功立业，在功成名就之时急流勇退，后被先帝追封为穆国公，赐国姓，李文博的父亲是太宗皇帝敕封的少数外姓王公之一，因此李文博便在其父逝世之后按礼制承袭了国公之位。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李文博这个异姓王公的地位几乎和一个普通的州丞差不多，为求家族出路，李文博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朝堂之上，巧了，他所依靠的那个人和沈炼侍候的是一个人。

相识的两个人见面省了寒暄的话，一路奔波的李文博直接步入正题“说吧，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你一纸书信把我千里迢迢的从淮南叫过来？”

“恐怕，我们内部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李文博疑惑的问道。

沈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无比幽怨的说道“我被她给盯上了，已经上了她绝杀的名单，侍奉她这几年，你也知道她这个人是什么性格，只要是对她有利的，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牺牲掉我这个小卒子她眼睛都不会眨。”

李文博摇着头，捋了捋鬓角花白的头发，眉首皱成一团，对沈炼的话稍稍有些怀疑“不应该啊，你把目标给弄到长安这件事情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她为什么会对你痛下杀手啊？”

“想必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目标人物的安全吧！”

沈炼说谎了，他并没有告诉李文博事情的真相，真正让她想要除掉他的原因其实是沈炼的自作主张，她想让江沐晨安安全全的来到长安，可是沈炼瞒天过海，间接当了司马域的帮凶，助白光杀江沐晨。

她非常恼火，势必要清除沈炼，这才让慕容婉儿和李雨柔散布出线索指向沈炼，指导江沐晨一步步查到已经设定好的真相。

沈炼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在宪台邀到功青云直上，而且还得罪了自家老大，走投无路之时他想到了李文博。今夜想和李文博联手寻找机会，如若两人联手他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李文博一直在犹豫，无论他说什么李文博都是敷衍应对。

由于着急回去，离开之时，沈炼把李文博亲自送到门口，望着李文博行色匆匆的背影，沈炼神情恍惚而且落寞，说了整晚唯一一句肺腑之言。

“和她越亲的人，死的越快，莫步我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