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1 / 1)黍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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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一时有点明白不过来。

“呀,”姚希坐直了身子,“难道我看错了?不会呀,我视力5.1呢,就是上周六,我跟我爸晨练结束回家的时候在‘周记早膳’看见你们一起吃饭。”

“哦,那天啊,就是刚巧碰上了而已。”她挠了挠头皮。

姚希笑得很甜:“嗯?这么巧吗?”

顾大少爷此刻终于出声,他用笔敲了周亦棋的头:“听不听了还?错一百遍了都。”

周亦棋摸了摸被他敲打的地方,白了他一眼:“每道题你都说我错了一百遍!”

“嗬,我看你这猪脑子,错一千遍都不成问题。”

“得得得,全世界就你一人聪明行了吧?”

他把写好解题过程的试卷推到她面前:“不然呢?”

姚希终于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寒假里,顾砚书舅舅托人传信说姥姥病了,老人家想在弥留之际看一眼唯一的外孙。顾砚书妈妈娘家姓卢,早几年顾家跟卢家关系闹得很僵,几乎断绝了来往。卢家两老从一开始就不看好顾启丰,当年卢家父母给女儿挑选的女婿是个中学语文教师,为人淳朴饱读诗书,但自家闺女非要跟个食品厂的小头目,为此不惜忤逆他们离家出走。后来他们结婚了,回卢家的时候两个老人对顾启丰总没有好脸色,顾启丰心中也有气,一来二去隔阂就越积越深,直到顾砚书出世以后二老容色才稍有缓和,但没过几年自己女儿却又去了,少了那个在中间斡旋的人,卢顾两家将关系处理得一团糟,卢老爷子去世时他们都没通知顾家参加葬礼,只是让顾砚书在老人家遗像前磕了三个头。

卢老太一个人撑了这么些年也是很不容易,当年丈夫中意的那个语文老师女儿看不上,父女俩闹了好大的别扭,她一个对丈夫顺从惯了的人不知道如何调节。女儿脾气顶像她爸,看着温顺可是犯倔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两人就这么针锋相对了好些年,虽说她也不大喜欢那个女婿,但木已成舟也不是无法接受,只是苦于丈夫脾气太倔,她只得顺从。女儿只留下顾砚书一个血脉,但丈夫总是记恨顾启丰,连带着对孩子也不冷不热,这一点她是最内疚的。

顾家接到消息以后让顾砚书收拾几件衣服到姥姥家住几天,顾启丰在外出差,只有等得空的时候去看望老人家一眼,虽说这些年来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卢家在距离C市两百公里外的景水镇,班上有个女生家就住在那里,周亦棋早就听她说起过景水古镇风景很好,也想一起去看看。起初陈静不同意,人家家里长辈病危,肯定阖家上下有忙不完的事情,这个时候怎么能到别人家去叨扰?周知康看着自家闺女败兴的样子,说现在景水镇不是已经开发成了古镇旅游景点了吗?民宿客栈之流肯定少不了,她去了以后住在客栈,待个一两天逛逛就回,陈静这才勉强同意。

他们坐了三个小时大巴才到。刚上车时周亦棋兴致勃勃地朝车窗外东张西望,高速路贯穿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田野上,有绿油油的菜,有半个人那么高的杂草丛,还有弯弯曲曲的田间小水沟时而在地表蜿蜒,时而潜伏在杂草丛中前行。傍晚的阳光是一层淡淡的金雾模样,透过车窗笼罩在她身上,暖暖的。渐渐地,城市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回头再也看不见高楼大厦的轮廓,车经过的地方的地貌也变换了模样,车子飞驰过了田野,路过了山丘,终于在经过了几敦小小的青石板小桥之后,停靠在了景水镇唯一的客车站里。

初冬时节昼短夜长,下午六点的时候太阳早已钻入了山头,山巅上还剩下一抹淡淡的绯红色,古镇上隐隐泛起了暮色。周亦棋的背包被顾砚书接过去,她乐得自在,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两人找到一家就近的客栈,是用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建筑修缮而成的,庄重里又带着一丝幽远,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前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古朴的气息迎面而来。

顾砚书中途接到了舅舅打来的一个电话,问要不要去客车站接他,他婉言谢绝表示待会儿过去。挂断电话之后他带着周亦棋登记好了房间顺便把行李放在房间后才出发去外婆家。

小栈古朴干净,木质地板踩上去很有质感,四个屋角都有微微的弧度,尖细而挺翘地向四个方向延伸,屋脊上耸立着双龙戏珠的石刻,洁白而又立体。斑驳而又笔直的木柱支撑着青石瓦屋顶。雕花的窗外是一条窄窄的游廊,透过低矮镂空的凭栏可以看见淙淙的流水,水里的青石上软软地铺着一层青荇,随着水波缓缓地招摇。雕花房檐下挂着一串银白色风铃,丁零当啷地晃动。

周亦棋沿着窄而陡峭的楼梯走上楼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窗边可以看见远出鳞次栉比的房屋和高低错落的亮着红色灯牌的旅社,还能隐隐看见几座横跨在河面上的青石桥。周亦棋在房间里坐着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就去小栈的院子里瞎晃荡,直到快八点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亮起了稀稀拉拉的小彩灯,小吃摊渐渐开始沸腾了她才决定出门去找点东西吃。

她刚从小院儿过来进前屋的时候,就看到了顾砚书。前台登记人员一脸抱歉地对他说最后一个房间刚刚在十分钟之前被人预定了,他有些为难的收回了身份证。有些懊恼应该在走之前就定好一个房间的,明明两个小时前住店的客人还稀稀拉拉的,没成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住满了,难道要换一家?

周亦棋站到他左边:“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你外婆家?”

他将身份证收起来:“她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周亦棋拉拉他的衣袖,声音如同蚊子飞:“那你只有跟我住一屋了。”

“你确定?”

“切,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大不了我多穿几件衣服睡觉呗。”

“嘁,你裸睡我都没意见。”他嗤之以鼻。

“你当然没意见了!可是我有意见!”

“……”

两个少年人的脸蛋上突然多出了点点绯红。

两个人在路边的小吃摊上吃了馄饨。周亦棋把头发绑在脑后,嘴里含着一个小馄饨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外婆怎么样了?”

“嗯?哦,”他放下勺子,“肝癌晚期,头发都掉光了,人说话也不利索,下不了床。她既不愿意再跟着舅舅去上海治病,也不愿意去别的什么地方,只想在和外公结婚的老房子里头住着。就这点时间了,卢家人索性也就随她去了,只在老房子那边请了几个看护。”

她匆匆咽下那个馄饨,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很伤心?”

顾砚书摇摇头。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外公外婆几次,以往小时候随妈妈回娘家的时候两个老人脸色总是不太好看,他也不敢跟他们撒娇,只是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地喊外公外婆,自从妈妈去世以后,他几乎就没见过卢家这边的亲戚了,只是外公去世那年在殡仪馆里匆匆看过几眼。人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有感情,坦白来说他跟卢家人感情并不深厚,所以在看见白发苍苍精神萎靡的外婆时,只是觉得有几分唏嘘,几分心酸,伤心难过还真的是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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