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完试卷的章彻被数学老师批评了一顿，但到底碍于章彻父亲的面子没有过多苛责。艺术节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但是学校礼堂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周亦棋和李田田早早就来了，早观众席里找到了属于她们班级的区域，在其中选了个绝佳的好位子，正对舞台中央。文艺委员虽然以几票之差输给章彻，但是她今晚担任了主持人，此刻正在台前与搭档对着词，她有些小心地提着纯白色的裙摆以免它们沾了地板上的脏水。柔顺的头发拖曳到腰间，头发上还别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皇冠发卡，显得优雅又可人。

人渐渐多了起来，门背后的雨伞一把接着一把，门口的红色地毯已经湿透了，脏鞋印一个接着一个，在原本干净的礼堂地板上踏出了一条路。七点以后，艺术节表演在另一个女主持卢萌萌做作的开场白中拉开了序幕。

表演节目的人都很有新意，民谣，摇滚，串烧，印度舞，民族舞……应有尽有竟没有重复甚至类似的节目。章彻的节目排在第六个，在第五个傣族群舞开始以后没几分钟他便起身走向后台做准备。

在章彻经过她们的时候，李田田用胳膊肘撞了周亦棋一下，眼神不断地示意她，周亦棋低着头没往他那边看，在他登台以后才看见他的穿着。

一件得体考究的亮白色衬衫，下面穿一条蓝白色破洞牛仔裤，背着个吉他，身高腿长，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能让人移步开眼睛，台下已经有女生失声尖叫。他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站在灯光下，开口是温柔得让人想沉醉的声音，深沉而不厚重，清亮又不单薄。台下的女生窸窸窣窣地向同伴打听这个有才又帅气的男孩子姓甚名谁。

主持人报幕的时候周亦棋没听见这首歌叫什么名字，现场环境嘈杂，她只隐隐听见了他唱了好几个“南方”，曲调婉转悠扬，颇有江南小调的风情。小船流水，南方归人，从他口里唱出却没有一点点离愁，反而多了几分不羁的洒脱。

章彻临时起意，唱完原本那首歌曲以后，突然拿下麦克风说话，许是不曾料想到他说话的声音竟然丝毫不亚于唱歌，台下的女生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下面请允许我单独唱几句，给一个女生听，这是她喜欢的歌。”

此话一出，台下更是疯狂地不像话，这一次不只是女生，就连男生也一起加入呐喊的阵营。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

一首深情又悲伤的粤语歌。一首周亦棋在课间及自习课上均小声哼唱过的歌。台下的尖叫和呐喊仍在继续，周亦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你别自恋，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呢？”但是还是紧张地不敢抬起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跟周围的人眼神对上，叫他们看出端倪。

章彻在教导主任黑着脸走到台上来之前收了声，给了台下捧场的观众们一个小小的飞吻后走下了台。

李航颇有几分激动地看向旁边的人：“我靠！原来章彻是这样勾搭姑娘的，怪不得我想不通，我长得也不比他差，为什么就是没有漂亮女孩子贴着我，原来是我不如他骚啊！对吧？”

顾砚书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是挺骚。”不仅如此，简直无耻。

压轴节目是一个小品，包袱粗浅且表演的人显然没有舞台经验，像朗诵一样念着台词，肢体动作太过夸张，节目进行不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陆续离场。周亦棋和李田田坐在位子上，无精打采地等待着主持人致结束词。

此时已经快十点半了，李田田打了个哈欠：“我听刚刚章彻唱的那首表白歌挺耳熟的，是你那天在操场上给我听的那首吧？”

“是又怎么样呢？又不能说明什么。”谁说不是呢，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喜欢那首歌吗？

“你就嘴硬吧。古代人都不带你这么矜持的，做作。”她小声嘟囔。

艺术节彻底结束已经是十点四十分的事了，李田田拉着周亦棋去超市买了几包零食，两人正经过操场往宿舍区走的时候，遇见了章彻。他点名要找周亦棋聊聊。

李田田很有道德精神地拿走了薯片，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走之前在她耳朵边留下一句“回来慢慢交代”就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亦棋正暗恨李田田不仗义的时候，章彻正在一点点靠近她。

“有事吗？”她有点警惕他的靠近。

“当然有，”他走近几步，看着她眼睛无处安放的样子有些好笑，“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什么想法？”

“啊？什么什么想法？”她有点懵，愣愣地望着他。

章彻不耐烦地望了望天，“我唱歌给你听，喜欢你，追你，问你有什么想法呗。”

嗡——

周亦棋脑子里突然炸开了花，乱七八糟一片，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耳朵根又麻又烫，“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他又走近了一步，“喂，咱俩谈恋爱吧。”

“你脑袋是不是不太清醒啊？宿舍要关门了我先走了。”说完越过他急匆匆地就朝宿舍大门跑去。

“我等你信儿啊！”章彻冲着她的背影喊，看着她笨呆呆的模样心情还挺不错，虽然没想到她今晚是这个反应，但是也无所谓，毕竟他看上的鱼从来没有漏过网。

周亦棋回到宿舍的时候心脏还砰砰跳个不停，李田田非要听她说刚刚发生了什么，当时已经近深夜十一点半，宿管阿姨和执勤的老师在楼道上训斥几个打闹的女生，躲过一劫的人悻悻地走回自己宿舍并关上了门。

周亦棋也暂时逃过被李田田逼问的命运。她今晚没睡好，半夜醒来两三次，熟睡的人的呼吸声很均匀，不知道谁还在咂着嘴巴。章彻今晚的表白是很突然的，在此之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他对她有意的信息，难道是他之前隐藏地太好？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可笑至极，那可是章彻，像他这样狂妄的人怎么可能藏得住这样的心思。还有他看她的眼神，丝毫不似看自己喜欢的女孩的的眼神，尽管周亦棋也不清楚看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眼神，总之那个感觉不对。

他看她的样子，就像在看动物园里面某种有意思的动物，眼神中带着试探和好奇，这让她很不舒服。

白天上课的时候对周亦棋来说简直是个煎熬，章彻就坐在她的斜后方。也许是由于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一道来自身后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如芒在背，让她不敢轻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