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的时候,周亦棋和李田田在租车区还了自行车准备回家,而章彻一行人晚上还有其他活动,这时还在山上。
今天周六,道路比以往通畅许多,周亦棋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用手对着自己累得通红的脸蛋扇风,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好像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热气。路边的景色拼命往后退,她又想起了刚刚跟章彻的对话。
刚刚一群人在山间飙车,周亦棋一个人被落在后面,不过她也不急躁,慢慢悠悠地踩着踏板左看看右看看,好不惬意。
章彻从前面折回来,适应她的步调,与她并肩骑行。他也不说话,嘴角挑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就那么看着她。周亦棋被他看得心里不舒服,也没有主动打破沉默,而是不动声色地改变自己的速度,想要以此甩掉他。章彻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她快他亦快,她慢他亦慢,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
章彻单手把住自行车,伸手扯她的马尾:“喂,考虑得怎么样啊?”
周亦棋腾出一只手去拽自己的头发,她一只手掌控不了方向,龙头突然歪向一边,她紧急刹车差点摔倒。
章彻显然也没想到她的技术这么菜,摸摸鼻子讪讪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周亦棋瞪他一眼,重新踩上脚踏板。他还是慢悠悠地在她旁边,吊儿郎当地吹了几声口哨,然后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考虑得怎么样?”
前面的路有缓缓的坡度,她骑着车子感觉费劲,干脆下来推着走:“你是认真的吗?”
章彻仍然骑在他那辆山地车上,放慢了速度歪过来扭过去地跟在她身后:“你哪里看出来我不认真了?”
她将自行车推到靠近山的那边,此时阳光自山后照来,隆起的山坡和小树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山壁下有一方阴凉。她将自行车停放在阴凉地,盘腿坐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擦汗,递了一张给章彻。
“可是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啊,万一在一起了以后你觉得我很烦呢?”
“嘁,”他不轻不重地踢了她自行车的车胎一脚,车子立刻歪过头到另一边,他这才满意,“烦了就分开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啊?”周亦棋有点震惊。
“怎么,你古代来的?不会还想着什么‘从一而终’这种鬼把戏吧?”他好看的眉毛瞬间拧在一起。
“……”
他长腿跨在自行车上,脚尖不安分地踢着路面的小石子:“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有感觉了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分开,哪有那么多花样和讲究。”
“才不是呢,”周亦棋决定纠正他的恋爱观,“感觉只是谈恋爱的前提,有了感觉还要了解呢,万一了解了这个人以后发现自己对他突然没感觉了,那就没下文了。”
“我去,你这谈个恋爱还带走流程的啊?”他笑着问:“那了解了以后呢,还有什么程序?”
周亦棋听得出来他在嘲讽她,翻了个白眼:“了解以后发现感觉还在,而且两个人脾性相投,就在一起咯。”
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当你男朋友不容易,还要考试。”顿了顿又颇有意味地问她:“既然谈恋爱都要这么麻烦,那你觉得两个人什么时候能上床?莫非得等结婚以后?”他笑得止不住,肩膀颤抖着。
周亦棋生平第一次有了想问候别人母亲的冲动,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滚!”
这时有同行的伙伴从远处骑车过来,停在距离他们大概十米的地方喊道:“彻哥!赶快过来,胖子说找个地方吃饭。”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示意她起来推车走。这片儿既有自行车赛道,也有风景区,各种小吃和餐馆沿途都是。周亦棋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至今日结束后回家两个人都没有再单独说过话。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到市区的时候堵了几分钟,在她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将近八点。
“闺女吃饭了吗?你妈说橱里还有点面条要不老爸给你下一碗?”陈静和周知康晚饭是在外头吃的,吃完陈静又约了同事逛街,还没回来。
“对了,”周知康将面条从橱柜里拿出来,“你妈说你这个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得赶快啊,明天下午又得回学校了,吃完面写一点,明天也能多睡会儿。”
“知道了。”
她吃完面以后陈静还没回来,她将碗放进水槽以后就拿着物理练习册到楼上顾家去,数理化要是离了顾砚书那可怎么得了。
给她开门的人是顾礼平,周亦棋进门以后立刻扶他到沙发上坐下,顾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光医院就跑了好几趟。
顾砚书正在洗澡,她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顾礼平拉话,老人家笑眯眯地问她这阵子课业忙不忙,胃口好不好,她都一一回答。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正说到几个中东地区的国家因为石油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客厅里静悄悄地,钟摆的声响比电视的声音还清楚,偶尔从浴室那边传来一两声动静。
几分钟后顾砚书从浴室里走出来,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裤子,光着上身,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看到客厅里坐的人,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她在这儿。
周亦棋不好意思看他,硬是强迫自己盯着电视里的坦克,目不转睛,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哎哎哎,衣服都不穿就出来像怎么回事儿,小棋还在这儿呢,你以为就咱俩啊!”顾礼平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茶几。
不说还好,一说她的耳根子更烫了。
“我衣服弄湿了。”他擦着头朝卧室走去。
周亦棋将物理课本摊开放在桌子上:“用红色笔圈出来的题不会,”她看着他站在门口,半天不动,又试着补充了一句:“我明天请你吃冰激凌?”
他走过来坐下,握着笔:“今天,章彻跟你说什么了?”
“啊?”她歪了歪脑袋。
“他说他喜欢你是吧?”
“……”
“那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她呆呆地摇摇头:“没有啊。”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我们在一起吧。”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才抬起头来直视她,他没有用吹风机,但这时候头发已经不往下滴水了,湿漉漉的,黑亮亮的,跟他眼睛的色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