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东方才露出鱼肚白,谢瑜打开窗户,伴着香草气味的山风迎面吹来,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的青山在朝阳下,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绿水环绕,恬静优雅。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嬉戏着,让人一扫心中烦郁,迎接新的的一天。
谢瑜见谢瑾、云杉都还没起床,于是和客栈的伙计交代了声,便出门朝临平县城去了。
策马北行,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临平城下。谢瑜抬头望去,临平城墙修的不高,相比黟安相差很远,但这座小县城人杰地灵,却有浓厚的文化沉淀。
在至圣五年以前,“以文抑武”一直是大缙建国以来的基本国策。有一句话说得好:“大缙科举江南路,半数翰林临平出”。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从人数上来看,临平县籍贯的进士要远远的高于其他的县,甚至是州、郡、府、路。
很多临平籍的高官致仕后,纷纷又回到了临平,买田建宅,所以临平城里城外的豪宅庄园多的不胜枚举。
二虎的伤势严重,急需清热解毒的膏药,谢瑜进城之后,无暇多看,就径直朝回春堂走去。
回春堂位于石桥巷的最东头,是临平县最大的一家药铺,又是京城的分号。谢瑜寻思,就算如店伙计所说,最近药材紧缺,也不至于一点不剩,更何况自己这么一大早就过去买呢!
可谢瑜刚从翠林街拐到石桥巷,就发现巷子里排了长长的队伍。谢瑜一眼望去,队伍足足排了有半里地!
“唉,大叔啊,您这排队是干什么的啊?”谢瑜好奇问道。
一位粗缯大布的中年男子瞧了一眼谢瑜,有气无力的答道:“你是外地的吧?我们是排队买药呢?”
“买药?怎么买药还要排这么长的队?难道临平有很多人都病了吗?”谢瑜惊讶道。
“哎,别提了,两个月前就有人把临平的几种药材卖断货了!这不是怕以后万一要用买不到,所以来排着嘛!当然了,也有人是确实病了,急需用药,但也得排着呀!”中年男子满脸怨气的说道。
谢瑜前后瞧了瞧,又问道“怎么老半天了,一步都不动呀?到底在不在卖药呢?”
“我说小老弟啊,你的问题可真多啊!天没亮我就来了,在这里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有的排就不错了。回春堂是老字号,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能从东宁、钱江调些药材来,其他那几家本地的小药铺,直接挂出了牌子,连卖都不卖!”
“真是岂有此理!”谢瑜本想直接插到最前面,亮出自己的郡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可是刚才听了那中年人的话,心里又有不忍,心道:“算了吧,这么多人排了许久,我若是插队把药买走了,那些辛苦早起来排队的人必然愤愤不平,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也越升越高,夏日酷暑难耐,在骄阳之下,谢瑜汗流满面,整个衣襟都湿透了。
差不多排到了午时,谢瑜距离回春堂尚有几十丈的距离,却看到前面的队伍纷纷散去。谢瑜连忙抓到前面的一人问道:“怎么了啊?怎么都散了?”
“哎,没了,卖完了啊!下回早点再来排吧。”那人无可奈何地答道。
谢瑜一听药没了,差点一口老血要吐了出来!自己辛苦在烈日底下排了一上午,就这么白忙活了,简直是怒不可遏。于是穿过人群跑到了回春堂门口。
只见堂中的柜台前,正有一个老头皮肤蜡黄,满脸刀刻似的皱纹,一副庄稼汉的打扮,跪在回春堂掌柜的面前。
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道:“秦大掌柜,你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救救我这小孙女!我都跑了七家药铺了,要是再买不到清热退烧的药,我的小岁孙女怕是挺不住了!”
谢瑜看到那老汉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小小的鹅蛋脸烧的浮肿,嘴唇苍白,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紧闭,四肢不时地还在颤抖。
“老田啊,真的是卖完了,要不你十五再来吧!”秦掌柜不耐烦地道。
“要到十五?哎哟!秦掌柜,您看看我孙女小红,烧成这个样子,哪还能再等到十五啊?就辛苦您帮忙再找找,求求您了啊!哪怕开个一两天的药给我都成,我……我把我的银子都给你。”田老汉着急的眼睛都红了。
田老汉说着,左手把小红的双腿放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布满油污的灰布包,解开之后托在手中,里面是一个蚕豆大的碎银子和一把铜钱。
秦掌柜撇了一眼田老汉,便懒得搭理他了,转而对身旁的一位身着白衣、宽口阔鼻的男子道:“裘兄放心,万老板既然这么都说了,我哪还敢有二话?我已经叫老三准备了,到时您尽管来提吧!”
那姓裘的回答道:“秦兄,这就对了!帮万老板的忙,就是帮你自己,万老板几时亏待过自己人啊?!”
原来宁州大商人万千金听说,回春堂总店从外地调拨了一批药材过来,于是命手下裘七找到了回春堂的掌柜秦光,提出高价把调来的这批药材也打包收购了。秦光一看价格高出了市价几倍,经不住重金的诱惑,昧着良心收了裘七的订金。
田老汉见秦掌柜转身准备离去,更加的着急了,连忙抢上前去,跪倒秦光的脚边,不住的哀求磕头。
“你个死老头,跟你说了没有,你怎么就听不懂了呢!谁稀罕你那几个破钱?!快滚!滚!”秦光见田老汉缠着不放,皱起眉头,朝身边的伙计递了个眼神。
秦光身边的那个伙计,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收到了掌柜的这个眼神,二话不说就朝田老汉的右肩一脚踹了过去。
田老汉本来就年老羸弱,身体单薄,这一脚踹来,田老汉不禁身体往后一仰,右手一脱,怀中的孙女小红被甩了出去。
“啊!”田老汉见孙女脱手飞出,心中大惊,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小红朝左边门框临空飞去,眼看脑袋就要撞到了石柱了。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心头一怔,心想:“这下事情闹大了!”
就在这一瞬间,谢瑜身形一闪,步走迷踪,如同一团黑影一样,飞跃到了田老汉身旁,一把将小红的双腿抱住。
此时,再看她的脑袋,距离石柱仅有一寸的距离!
众人惊魂甫定,谢瑜就已把小红交到田老汉手中,接着又走到那个满脸横肉的伙计面前道:“能打是吧?”
那伙计道:“怎么地?你小子想强出……”
“头”字还没说出口,谢瑜右掌朝那伙计轻轻的一抚,只见那伙计如同一个肥陀螺一样,飞速转了起来,脸上的横肉好像被甩了出来一样,上下起伏。那伙计被转的头晕眼花,脚下踏空,往前一倾,正好撞到了门槛上。
抬头一看,满嘴的鲜血,门牙被磕掉了两颗!
门外众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终于看到有人替田老汉出头,大呼痛快、纷纷叫好。
谢瑜两步走到秦掌柜面前,秦掌柜见到了那伙计的惨状,吓得连忙躲到了柜台后面,说道:“你……你想干嘛?”
“干嘛?来药铺自然是买药了!秦大掌柜,你库房里的药我全要了。”谢瑜淡淡地说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小店的药材已经全数订给了这位裘先生……”秦掌柜弱弱说道。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谢瑜以掌为刀,朝柜台的桌角挥去,竟然把柜台削去了一角。
“啊!”秦掌柜吓得又退了三步。
谢瑜扭头对裘七道:“是你要买?”
裘七吓得脸色铁青,惊恐道:“没……没有的事,公……公子的货,我怎么敢要……”话没说完,就朝堂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