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在书房中踱步了半个圈,最后背对着卫真,停了下来,他不想让卫真看到他脸上犹豫的神情,也不想接着卫真的话,出他自己心中的想法。
皇帝在臣子面前无时无刻,不是至高无上的,英明果断的,任何犹豫软弱,都会降低自己的权威。
“许卿家,魏太师和卫真,他们俩人一个建议用软,一个主张用硬,你是老臣了,你的看法吧!”
许时,捋了捋他的花白胡子,眼珠子一转,就立刻回答道:“都是老臣的不是,方才皇上在问老臣,陆虞侯赏赐的事情,老臣把话题扯到了宁王的身上去了……
但是老臣却认为,赏赐陆虞侯和处理宁王事件虽不是一件事,但也可以是一件事情。”
“哦,许爱卿,你的这个法倒是有点意思!”经过许相国的一点,柴绍似乎又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路线,激动地道:“你接着!”
“是,圣上!老臣以为,通过这几个月以来,陆虞侯在处理林州案中的表现,可以看出,陆虞侯粗中有细,绝非舞刀弄枪的鲁莽之人,而是难得的可造之材,可堪方面重用。
柒社势力在宁州根深蒂固,宁王府里又有两万多件兵器、钱粮无数,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让人细思极恐,而陆虞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个巨大的隐患消解于无形,可见其操控全局能力之强!”
“不错!这正是朕对他的满意之处。”柴绍点头道。
“圣上英明!老臣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是陆虞侯一手破了宁州案,给刘康大人昭了雪,又瓦解了柒社在宁州地下的势力。
何不将江南路安抚使的大印授予陆虞侯?由他来查清宁王和林渠的死因,解开宁州案背后的诸多疑点。
至于宁州案所牵扯、株连到的官员,老臣以为,可以授予陆虞侯专断之权,四品一下官员,可由他便宜处理。相信陆虞侯经过此番历练之后,自会把握轻重缓解,稳住东南的局面。
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朝廷以后需要的就是陆虞侯这样的青年才俊啊!”
柴绍满意的点零头道:“许爱卿所言极是。陆飞这才着实让朕刮目相看了,就按许相国的意思去办。
宁州的事情全权交于陆飞处理,一切尺度由他来把握,朝廷回复给他的公文中,宁州案点到即止。另外,依朕的意思,一个江南路安抚使的位置还是不够的。”
“啊!”许相国心中大感惊讶,自己举荐陆飞为江南路安抚使,已经是给陆飞连升四级了,他现在的殿前司虞侯是正四品,而安抚使是正二品。这样的破格提拔,在大周近十年来都是极为罕见的了。
更何况,江南路是大周国一等一的富庶地区,财政赋税占到大周国的四分之一,安抚使是一路的军政长官,手握封疆大权,比起殿前司的一个偏职,那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看到三位臣子惊讶得表情,柴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十万两黄金和宁王府里的六百万两白银,也都不用押解到京城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相国、魏太师、卫真,更是一头雾水,这么一大笔钱,近乎是大周国一年的收入了,按理来应当是立刻派人护送到京师,收入户部藩库。
留在宁州这个是非之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非同可了。
卫真忍不住问道:“臣不实在明白,圣上为何要将这笔金银留在宁州?”
“哈哈,卫真,你该不会真以为朕要把这笔银子存在宁州,指着它能给咱下崽吧?朕是要陆飞把这笔钱都给朕花了!”柴绍道。
“花了!?”卫真等三人不约而同的惊道。哪有赏赐这么多银子的?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子的事情,更何况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花掉这么多钱呢?三人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错!朕要他将这笔钱,一文不留地全都拿去买粮草,买马匹,打造兵器,战船,操练新军。朕决意,明年夏挥师南下,先取荆南。
等平定南方之后,再东灭东海国、西攻后蜀、北伐凉国,一统下。这此才是朕的目的。”
在方才的谈话中,柴绍已经感觉到,宁州案无论是“一查到底”还是“大事化了”都会在大周引发流言蜚语、轩然大波,导致官场震荡、民心不稳。
所谓不破不立,想要绕过“宁王事件”,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比“宁王事件”还要大的话题。
只有当人们的话题,被更大的,更新的话题所吸引的时候,才会对老旧的话题失去兴趣。
所以,柴绍才大胆的提出“先南后北、一统下”的战略目标。这个方略在他心中已经推演了几千遍、几万遍。
即位十余年来,他无一不再梦想着延续祖宗的荣耀。祖父辈,柴荣、柴茂创立了大周他父亲柴裕在位时间虽然不长,但灭了吴越国。而他在皇帝的宝座上已经十年了,至今未有建树。
一生能有几个十年?一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不趁今日,更待何时?!
柴绍也顾不得面前极为大臣惊讶的神情,慷慨道:“殿前司虞侯陆飞,即日起实授江南路安抚使之职,加兵部尚书衔,兼南境招讨大元帅,总督南境兵马、粮草事务,筹备南征荆南国事宜!”
十年来秣马厉兵、休养生息,从被北凉国打的要下兵马勤王,到今日国力强盛、兵多将广,柴绍终于把憋在心中的一口恶气出出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日?也许只有柴战他自己才知道。他等的不是钱粮,不是千军万马,而是良将一人。
对于军功封王的谢镇东,他是不放心的。因为,谢镇东是“勤王”挣下的功劳,是皇帝求他的时候立的功,而不是自己刻意栽培的他。
对于西境的八王爷,他也是不放心的,虽在“争嫡”过程中,老八和他紧密站在一起,但都是皇室血脉,怎能不加提防?
对于北境的窦大帅,他还是不放心的,窦大帅是许相国的门生,甚至和已故宁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柴绍曾经无数次梦到,窦大帅趁禁军被调走,杀入京师……若不是北凉的威胁,早就把他给换下了。
所以,柴绍等的是一个,完全由自己一手提拔,绝对的忠心于自己,武功、才学、能力皆为一流的帅才。
他原本等的是,在试炼中崭露头角的谢瑜,可没想到,阴差阳错,谢瑜下落不明,等来的却是陆飞。
如果谢瑜是生铁的话,陆飞则是钢刀,只要少加打磨,就能快速地进入战场。
这也使得柴绍的计划得以提前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