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城”这三个字,整个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古相传,八荒之主云荒在开辟人界后,于大地正中间随意一点,第一座城市便由此诞生。云荒在这里造化万物,最后又于云川城最顶端的云台上,为人族连续讲道七日,方才临去。
千万年来沧海桑田,但云川城始终是八荒之中地位最尊贵、最神圣的主城,是所有修真者的心之所向。
这个月,每六十年一次的五派会武即将在云川城附近的破岳山上举行,使本就修行者云集的云川城更加热闹起来。
云川城外,由岩石堆砌而成的百米护城桥上每天都会无数人驻足而观,今天的桥边依旧站满了人,只不过他们此刻观的不是景,是人。
石桥的正中间,一群不相识的人不约而同的空出一块地来,徒留一男一女兀自在那站着。
长得俊俏的修行者比比皆是,但能让人连番侧目的却是难得一见。许是来人相貌美到了极致,又或者是他们莲纹衣摆上的白玉腰佩太过耀眼。周围观景之人皆分了心,忍不住侧目看过去,眼里再也装不下云川城的盛景。
“早就听闻云川城四通八达,纵横东西南北,却未想到,地域之广如一个国家。”站在中间说话的女子正是游历数月的云策,明明是一声赞叹,但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
她静静的看着仿若看不到尽头的城墙,墙后万千广厦也无法在她脸上惊起波澜,面色始终平缓深沉。
良久,云策收回目光,侧过脸看向身旁那张俊颜。这段时间来,她斩妖魔,匡不平,屡屡遇上奇事。但司舟始终没有出过手,只是偶合会恰到好处的提点两句。
她自然知晓对方是在有意历练她,一路行来,他将所见所闻,修行所得透过不经意间交谈,倾囊教授与她。
对于司舟的行径云策自然是欣喜的,但随离云川城越来越近,云策竟在他身上发现一丝隐隐的急迫。
他,到底在焦虑什么?
“怎么了?”感受到云策探究的目光,司舟低下眼帘看着她,漆黑的眼里闪着看不透的情绪。
“没什么。”云策若无其事的摇摇头,虽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但他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围着她考量,念及至此,她展开一抹笑颜,轻声道,“走吧,是该进去了。”
司舟笑了笑,牵起她从南门信步走进。
不同于其他主城,云川城内虽熙熙攘攘,但来往之人大多都是修士,宽敞的石路两侧,林立的皆是灵药阁、珍宝阁、仙兽阁,小摊上摆的,也都是一些修士淘来的奇物,用来交易的货币也从普通银子变成了灵石。
“这里灵宝丹阁琳琅满目,倒是个修行者的福地。”云策望着那种楼阁中摆着的法宝随口说着,脸色如常,显然提不起兴趣。
“这些店铺卖的东西只是普通的丹药法器,对你倒是无用。”司舟对两侧的人潮拥挤的铺子视若不见,径直拉着她朝通往正中间走去。
说起这个,云策心念一动:“不过我听闻西城有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里面的东西远比外面的珍稀,尤其是那西琛阁,卖的皆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奇珍异宝,每次开市皆是一场腥风血雨。”
司舟嘴角勾了勾,边走边解释道:“西琛阁算是整个云川城规模最大的拍卖行,取自西赆南琛之意,所卖的自然是外面寻不到的珍稀之物。你若是想,现在倒是可以一去。”
“不了,先去那里吧。”
云策摇摇头,比起西琛阁,她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从初云渡到云川城的路程很远,她行了万里,眼见五派会武只有几日功夫,却仍是执拗的选择来到这里,只为了来看一个人。
或者说,一座雕像。
云川城是不能飞行的,无论是何方大能,进了这云川城也只能步行。二人行了半日,才来到这座城市的中央。
十字交叉的千米大道纵横东西南北,正中间的交汇处上方,凭空漂浮着一方华光流转的玉台。下方周遭守卫肃立,无一人敢飞身上前,平日高傲的修士皆是在下方,眼神充满敬仰的对着云台上的雕像,或跪拜,或仰望。
“那便是云荒么。”云策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台上的雕像。
整个八荒,只有云川城的云台之上,才立着一座从亘古以前流传下来的云荒神像。不是因为他被人遗忘,而是云荒太受尊敬,以至于让人觉得雕刻他的神像,都是对这伟大神只的亵渎。
看了许久,她的嘴角忽然向下弯了几分,哑声说道:“真不知是谁雕的,刻的太丑。”
司舟揽着她轻轻点点头:“确实太丑。”
一席大逆不道的话,在二人之间却是理应如此般。
云策深深盯着那座雕像,像似求证般的,低声问道:“云荒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一路上,她听了关于云荒大大小小的传说,皆是如天方夜谭的存在。但是他本身却始终蒙着厚重面纱,看不真切,也无法理解。
司舟紧紧抿着薄唇,盯着那座雕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道:“云荒开辟六界,传授道法,建立制度,是苍生之主,道法之源。”
这句话明明就和世间流传的版本并无二致,从他的嘴中说出却饱含了沧桑和悲苦。云策心思全在雕像上却没注意到这丝异样。
云策看着远方的云台,低声呢喃:“苍生之主为何会死呢?”
良久,她阖上双目,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睁眼,转身。
“不再看看么。”司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不了,太丑。”
真正的云荒才没有这么威严。
从云台出来,云策便没了兴致,她没有再提议去那西堔阁,云川城的八街九陌,十丈软红也再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快步朝最近的城门方向走去。
如今这座城市只让她觉得喘不过气,一刻都不想多呆。
刚从北门走出,原本板着脸的云策忽地失笑一声,见四下无人,便默念了声口诀,颈间便浮出一条红色血链,两道白光立即从中射了出来。
“吼!”
踏雪率先蹦了出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子已经长成中型雪豹般的大小,尾巴和耳朵又长了些。它围着紧跟而出的白鹤打转了一圈,随而蹬起粗短的四肢扑向后方,显然是在遮天链里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