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源出了医务室门后决定先回一趟寝室，上午第二节课还没结束，她看到有保洁阿姨带着一队巡查向医务室的方向跑去，心中暗念一声不好，修岩还没来得及离开，于是拔腿便往回跑。

修岩那个大招破坏的公物够她吃十个处分了，一旦被上报后引起某个学校高层注意…乐清源不敢设想这种可怕的后果，一旦事情变成这样，她为掩藏修岩的身份所做的一切努力将功亏一篑。

眼看通往医务室的走廊上已经被随身佩带武器的黑衣巡查堵得水泄不通，一个巡查正准备拉开医务室饱经风霜的大门，乐清源吐出半句简短的祷文，决定把这些人一波带走。

“砰——！！”

剩下的半句祷文还在嘴里，包括一楼医务室和半个房顶在内的二层小楼刹那间被一只吊车那么大的蹄子拍成了凉拌黄瓜。

修岩！

“啊啊啊啊啊——怪物！怪物来了！！”“快跑啊！！有怪物！”方才围在医务室门口的人横冲直撞四散奔逃，人群的尖叫声和建筑物倒塌扬起的尘沙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乐清源朝众人逃跑的反方向疾驰而去，心还没来及悬起，先被一声熟悉的吆喝定下了神。

“乐会长！”

修岩本来打算在医务室等到伤口自愈然后走窗户溜出去，结果在窗外看到了一条看起来风干之后可以吃十年的巨大牛腿。她在那只牛腿踏穿二楼之前抓住电扇荡上横梁，攀着随即破裂的二楼地板躲进了二楼尚未倒塌的空间。

房屋截面外，近在咫尺的单足怪物长了一只巨大的牛头，笨重的身体下只安了一条遒劲的牛腿，牛蹄高近两米。

牛头单足的异兽没有记录在曹博士和韩渠编撰的应急手册里，但是这种独一无二的体貌特征却在山海经里有着明确的记载。

夔。

哪里来的？

那头不知何时何地闯进乐希中学的夔突然开始发狂。毁掉一座小楼后还不能满足它的破坏欲，牛头在空中狂甩，口中涎液四处乱飞。夔似乎想摆脱某种令他痛苦的东西，不顾一切地朝不远处的教学楼蹦去，牛蹄每落地一次，地上便会砸出一个足以养鱼的深坑。

高一教学楼开始尖叫。成百上千的学生在这幢楼里上课，那些恰好目睹夔兽发疯的学生慌不择路，竟然有几个想直接从高楼上跳下逃命。

“乐会长！拦住那些跳楼的！我拖住夔兽，你快去疏散高一学生！”

修岩随手折了一根床架，一个3米的助跑从二楼起跳飞出，再一次提高的身体素质大大延长了跳跃距离，修岩在空中摆动双腿，找好落点，双手握紧床架高举过头顶，床架被当做冰镐，一个猛扎，卡进夔兽坚硬如铁的肌肉里。

这一点小伤不足以阻止夔兽发狂，它的牛蹄只是轻微一晃，并未停下冲向教学楼的脚步。

“拖住夔兽”这话说大了，修岩心里清楚。她支开乐清源拦住夔兽一半是为了救人，另一半是为了试验刚刚破除大封禁术而获得的力量。

三颗禁齿掉落后，好像加于四肢的镣铐一一粉碎，几样基础能力瞬时归位，修岩立刻明白了枝桃说的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披甲这个动作，仅仅需要动动念头，想要披甲的部分身躯便会覆盖上暴走时才会出现的坚硬黑甲，不需要情绪催动，也没有筋骨破裂的疼痛，一切仿佛提前设定好的程序，披甲的身体甚至比人类外形下的身体更加轻盈。

修岩鳞甲化了两只手臂，刚才用来助力的床架已经弯折成一段废铁，不堪使用，她干脆利用手指顶端的尖锐鳞甲徒手攀爬，凭借同时升级的基础反应，迅速而安静地到达了夔兽的脖颈后方。

鳞甲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普通金属无法伤及的夔兽皮肉在鳞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轻轻用力便能扎入五指。感受到威胁的夔兽开始疯狂扭动身躯，这个应激反应暂停了它破坏的脚步，而不远处高一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乱中有序的撤离。

夔兽皮厚如混凝土墙壁，手指作为武器显然太短了，要是有长刀或者矛该多好。伴随着这个随意的想法，修岩的右臂鳞甲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形生长。它们变长变锐，硬生生变出了一把一米的长刀，刀刃的色泽肃杀森冷，好像带着浸透过千万人鲜血的杀意。

体表的兵刃令修岩感到一丝异样，但她来不及细想。夔兽为了摆脱背上烦人的苍蝇开始跳跃甩背，它虽然只有一条腿，平衡感倒是不差。

修岩以现代生物学知识判断夔兽后背正中央的棘突便是脊椎所在，于是甲刃径直刺进其中，欲图直接破坏中枢神经。

夔兽一声狂暴的哀嚎，加大了甩背的幅度。

猜错了？

修岩艰难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危机之中却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喂？！”

“异兽的身体结构和太平界生物不同，你别白费功夫做物理攻击！夔不会无故伤人，有人给它下了狂化的咒术。”乐清源在高一教学楼即将正面迎接夔兽冲击的窗口观察一切，很快猜出了修岩的战术，“你先找找夔兽身体外部有没有明显的异物或者咒术痕迹！”

“了解。”

乐清源的电话是刚刚加V信的时候留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修岩拔出甲刃，恢复正常的鳞甲状态。异兽又是一声哀嚎，刚才被刺穿的伤口里流出酸臭味的黄色粘液，将修岩衣服的一段下摆“滋啦”一声烫成飞灰。看来这个可能是胃。

异物拔出后的异兽消停了几秒，很快又朝教学楼冲撞。修岩的干扰拖延了时间，高一学生撤离得差不多了。

修岩打开天青眼——是真的天青眼，不是手机，朝四周扫描。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比手机好用千万倍，聚焦时有高倍镜效果，远处的景物变得清晰无比，修岩捕捉到了乐希中学不远处一幢废弃高楼上的平川和李观英，这两人已经发现乐希中学的异常，正在联系什么人。

修岩近处的视野中出现了几个颜色各异的光团，她猜测这是某种能量探测的效果，高一教学楼五楼的窗口有一团耀眼的白光——乐清源，一楼有一团微弱的橙光，而夔兽背上接近头部的地方，有一团不太醒目的深紫色光。

找到了。

在夔兽头颅和脖颈连接的地方，一颗看起来像长钉子的东西散发出危险的光晕，钉子直径接近人小臂，修岩试着动手拔出，但它纹丝不动，似乎与夔兽的血肉长在一起。

那就来硬的吧。修岩调出甲刃，“滋啦滋啦”割开长钉旁边的夔兽皮。

触及逆鳞的夔兽发狂暴怒，“轰隆”一声撞进高一教学楼里，已经撤离的学生尖叫不止，眼睁睁看着自己方才还在上课的教室化为废墟。

夔兽的血管和纤维形成一团黑紫色的肉瘤紧紧包裹长钉，肉瘤正有规律地跳动，似乎在滋养那条钉子。

夔兽背上的修岩被甩得头昏脑胀，但仍然抓紧长钉不肯松手，右手的甲刃随着意念缩小成为厨房剔骨刀的大小，刀尖卡进肉瘤和长钉之间，切除钉和肉的连结。

夔兽痛得发疯，背部拼命剐蹭教学楼的墙壁。修岩的一条尚未鳞甲化的腿不幸骨折，终于在夔兽开始撞头自残之前被甩到残存的建筑物五楼的走廊里，然后被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弹了几个来回，最后滑出一道血印子停在高一12班教室前。

“咳咳咳咳咳！”修岩一阵咳嗽，鳞甲消退，左手里握着的长钉滚落一旁。

拔除长钉的夔兽仿佛被抽干了血肉，浑身松弛，眼神涣散。它瘫靠着教学楼，巨大的外形渐渐坍塌，一点一点缩小成一层楼那么高的大小。

早在一旁守候的乐清源缓缓走出，她弯腰捡起长钉，皱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