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等了那么久都没有行动，没想到现在说来这么快就来了。

接到命令，李驯暗想他刚从沈宝华那里拿到的马牌撸子应该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他很急迫地想试试这种枪的威力到底如何，可惜刚开始这几天他们必须要去郑坚忠出没的地段侦察一番。

侦察时自然什么武器都不能携带，衣服也尽量不穿那么显眼，他们的活动范围还是在租界内，只要小心行事，这样的踩点行动基本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几天的排查下来，李驯等人大致摸清楚了郑坚忠的动向，并熟记了他和他下属的那几个局长经常乘坐的汽车与车牌信息等等。

这个郑坚忠自从投靠了日本人以后，就立刻住到了日本人控制的虹口区的宅邸，据说有十几个日本宪兵在他家中驻守，要想去他家里行刺肯定是不实际的，路途很遥远，而且几乎是接近于零的成功率。

不过郑坚忠经常坐车公然在公共租界露面，他现在一个劲的想要取得租界的管理权，加上有青木佳哉给他撑腰，他屡次向工部局抗议，把李驯他们这样的人列为“恐怖分子”，要工部局严查搜捕。

工部局奈于日方所施加的的压力，只好向其妥协，至此郑坚忠就更为猖狂，屡次想借机插手租界内的事务。

这次的行动只有他们三个人参与，策划起来相比前几次更为简单。

暂时看来李驯他们只有找机会在喧闹的公共租界大街上下手，因为根据他分析，这里的成功率最高。

李驯说：“我们大家再熟悉一下地形，你们看，工部局大楼就在三马路也就是汉口路这里。大楼的整栋建筑占据了几条街，我们假设郑坚忠等人必然要去与工部局的人交涉，那么他的车从日占区过来，肯定就会走四川路。”

“行动的时候，预定从早上点左右起，我们就在大马路南京路与四川路的路口等着，这里绝对也是他们的必经路段。因为路上行人众多，我们不便拦截，只要见到目标的车辆，我来负责狙杀他们的司机，其他的交给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四川路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此路直接通往虹口，虹口原先是日租界，日本宪兵司令部也设在那里，郑坚忠从家里来公共租界，将会从北往南走，然后才会往西到达工部局大楼。

这些情况他们已经摸清楚了，一连几天他们在早上都见到郑坚忠的车就出现在这些地方。

卫致良问：“我和莫明具体都负责什么，行动的时间以及撤退的路线呢？”

李驯回答：“你们两个人一人各站四川路一边，从后面上来射击，这样从几个方向同时出击，一时之间巡捕也会辨别不出我们每个人的位置。特别是你，要辨认出郑坚忠的身份，把他干掉。”

他咬了咬嘴唇，又对莫明说：“这次你负责掩护我们，由你断后，撤退的时候你尽量不要和我们走在一起。”

至于撤退路线，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枪声一响，现场肯定会很混乱，周围的巡捕都会赶过来，我们就往他们来的地方撤退，朝着工部局大楼的位置走，但是一定要小心，尽量利用人群来做掩护，避免与他们直接面对面碰上。”

也就是他和卫致良向南走。

莫明问：“那我要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的话，是要沿着四川路往北撤吗？”

李驯摇头：“不，你往东走，实在不行的话，就到外滩码头，往人多的地方去，但是要尽快脱离封锁路段。我们行动以后就到四马路上的杏花楼会合，等风头过后，我们再撤出来。”

卫致良点了点头，似有所思，突然他惊叫着说：“杏花楼，你是说上次我们去过的那里？”

“对，这里离工部局大楼非常近，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竟然会躲在这里。我们好好喝一回早茶，莫明，这次带你去尝尝杏花楼的叉烧包！”

卫致良会心一笑，上次龚少川的事情只有他和李驯知道。不过这个地方很好找，他想莫明应该不用费劲就能找得着，实在是找不着，那叫一辆人力车带去就是。

莫明说：“李大哥，要是我们没有动手的机会呢？”

“没机会那我们就一起去吃一顿叉烧包！你这张嘴，真不会说点好的。”

看起来一切似乎已经安排妥当。

他们现在人手一把枪，不过已经不用考虑运送武器的问题了，因为天气开始转凉，早上和晚上他们往往都要穿厚厚的外套，藏一两把枪非常容易。

更想不到的是，过了一天，正巧上海遭遇台风过境，租界内好多大街上都积了不少雨水，一连着刮了几天的大风，雨虽然越下越小，可还是没有停。

恶劣的天气简直就帮了他们的大忙，李驯不想等天气变好，决定马上出动。

不过正如莫明所说的，万一郑坚忠不来租界，他们岂不是会白跑一趟。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不管怎样，李驯等人穿上了雨衣出门，这样的装束非常方便行动，真的是什么条件都具备了，就等那郑坚忠出现。

早上的南京路依然车水马龙，天气似乎没对那些人造成什么影响。

李驯来到四川路与南京路的这个路口，他从他们出门就一直担心着这次行动会失败，他索性就干脆装作躲雨，直接靠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面，看着周围的人以及注视着北边驶来的车辆。

卫致良与莫明也已经就位。

等了没多久，郑坚忠的汽车终于出现了，远处在外滩钟楼上的大钟刚好响起，时间是九点钟。

那辆小汽车缓缓地向路口驶来，李驯向前走去。

他从身上快速掏出马牌撸子，马上瞄准前排的司机，朝他射击。

李驯连开了三枪，那辆汽车突然遭到袭击，一度失控，撞向另一边的商店的墙上。

司机中弹受伤，倒在了方向盘上。

李驯镇定地将手枪塞回雨衣里面的衣袋，他向前走出了十几米，然后混在人群中，赶忙朝着工部局大楼奔去。

从他身后又传来几声枪响。

是卫致良开的枪，他追上那辆汽车，远看着有两个穿着西服的人从汽车后排钻了出来，看来汽车行驶得慢，刚才的撞击并没对他们造成伤害。

可是，从他们的身材上看，那两个人好像都不是郑坚忠，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马上扣动了扳机。

“啪啪”两声枪响，那两人倒在地上，他的枪法已经越来越好了。

目的已达到，他赶紧朝前方逃去。

莫明其实就在李驯的边上，他看着这一切发生，感觉似乎并没有他出手的机会，不过他也朝着那辆汽车打了几枪，然后按照计划，他选择了向外滩方向撤退。

看起来一切都很成功。

李驯已经在杏花楼的附近脱去了雨衣，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一把雨伞，把枪收好了以后，才走进餐馆里，点了一些东西，等待着他们两位前来就餐。

刚才的情况只有卫致良最清楚，他在逃走的路上，仔细想了想，终于确定下来他们虽然伏击的是郑坚忠的汽车没错，可是目标并不在车上。

他比李驯晚到了一会儿。

在一堆食客中，他瞧见了李驯。走到桌前，轻声的说：“李大哥，今天的这货好像有点不对版。”

李驯眉头一紧，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已经来不及。

“好好吃个早茶，回去再说吧。”

他俩等着莫明前来。

卫致良在半途中买来了一份报纸，他现在看着上面的内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驯料定这里很安全。

果然确实很安全。

他们点的东西都上齐了，莫明还没有到。

李驯说：“我们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莫明肯定会来的，如果不够，等会再要。”

“早吃晚吃也是吃，迟早也把他吃进肚子里去。”卫致良似有所指，也许他对刚才的行动感到有点遗憾。

他们刚吃了一会，莫明总算找来了，他的路线最长，最晚到也属正常。

李驯指着面前的叉烧包，对他说：“莫老弟，赶紧趁热吃，看你浑身湿漉漉的，路上没跌跤吧？”

莫明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愕，看李驯如此淡定，他调整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说：“没有，就是外面雨下得有些紧，风依然大得很。”

“没事，等喝完这个茶，雨肯定小了，再走不迟。”

李驯当然知道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撤退计划，只不过在这种时刻，他用一些语言来安慰一下他们，多少会起到一些作用。

人嘛，会恐惧也是很正常的，想当初他也一样。

他们在杏花楼吃了很久，因为有了前几次的体验，李驯和卫致良习惯了这种慢节奏的早茶形式，也学着那些老人家的样子，能把早茶一直吃到临近午饭时分。

他们从杏花楼出来以后，分别乘坐了三辆人力车，平安返回培恩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