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驯把汽车开回霞飞路，赶紧把车停好，然后上楼。

一进门，李驯傻了眼，卫致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弄了一个头巾，果然乔装成了红头阿三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头巾不是红色的。

“你的头巾是从哪里弄来的？你今天去公共租界了？”

卫致良说：“没有，快来，我也给你准备了一条头巾。”

“那谁教你这个的？”

“没你想的那么难，我就在附近找了一下，有个西克人在那里开了一家店，进去就能买到这种头巾，我就买下几条让他教会了我。”

“不错，不错！莫明，你先来试试吧。”

李驯想看一遍卫致良是怎么缠的。

莫明死活不干，他说：“你们缠好了要去干吗？现在都下午了，再说这头巾缠在头上，会舒服吗？”

卫致良说：“你想出去吗？缠好了头巾当然是出去走走试试，看看别人的反应啊，不试你怎么知道这个身份装得成不成功？”

“我不出去，要去你们去吧，没有兴趣！”

好吧，既然莫明不想出去，那李驯只好先把自己当成试验品。

卫致良不知道从哪个西克人那里学来的缠头巾技术，马上就将要在李驯的头上开始实践了。

李驯坐下来，卫致良拿起头巾在他的头上比了比，说：“李大哥，你要什么颜色的？”

“你买了很多条头巾？”

“那当然，要不然我们怎么搭配衣服呢！”

“那给我来白色的吧！”

他的要求比较特殊，还好，卫致良买了白色头巾。

卫致良马上开始忙碌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头巾缠起来还真的麻烦，卫致良弄了半天，反复缠了又拆了几次，还是没弄成，他好像把有些步骤记错了。

莫明在一边看得索然无趣，他躲到一旁去了。

李驯冲卫致良嚷：“你到底会不会啊？有那么难吗？”

“快了，快了，你再等一等。”

李驯又忍耐了他几分钟，卫致良终于完工。

他站起身到镜子边上看了看，卫致良的手艺好像还没学精。

李驯头上的头巾扎得比卫致良的更乱，不过算了，这应该并没什么影响。

卫致良说：“李大哥，我们要么现在就出去试试？”

“走就走，怕什么！”

“等等，我们还是把刀带上吧。”他回到房间里，找起他的刀来，又问莫明：“你真的不去吗？你在这里不憋得慌？”

“你们要去哪里？”

“跳舞去啊！”

李驯催促卫致良：“赶紧的，带什么刀啊，外面人都没几个，磨磨蹭蹭地，莫明不去就不要勉强他。”

卫致良马上跑出来。

李驯走在前面，他什么也没带。

他俩下了楼，开上小汽车，马上出发。

卫致良问：“李大哥，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们不如去大世界试试，万章他们的人也许还会在那里。”

“不要为了试而去试，我们去仙乐斯吧，我想看看能不能撞见卓杰生那个家伙。”

卫致良说：“也好，听你的！”

到了仙乐斯门口，李驯叮嘱他：“一会进去可要小心点，别乱说话，我们尽量走在一起，记住这次可不是让你来跳舞的，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你得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是，明白。”

卫致良先下了车，他到门口等了一等，李驯马上也跟了上来。

他们好像还不习惯自己的这身装扮，不过既然来了，当然不再去顾忌什么。

旁人看了他俩，纷纷笑着避开。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阿三来跳舞啊，怎么现在他们看了自己像是见了怪物一样呢。

李驯带着卫致良，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找寻卓杰生的身影，他俩慢慢地围着舞池绕了一圈，找得很仔细，可惜还是没有收获。

或许不太凑巧吧，卓杰生没来。

他们又进去大舞池里看了看，找了半天，还是没见到那个家伙。

突然，李驯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孟茗钰。

他心动了一下。

李驯用手肘捅了捅卫致良，指了指前面，附到他耳边低声说：“孟小姐。”

卫致良笑了笑，他怂恿李驯上去邀请她跳舞。

不是说她不来这里的吗？难不成她能知道卓杰生不会来，所以自己就来了？

李驯走到孟茗钰的桌前。

孟茗钰穿了一身晚礼服，显得很庄重，很漂亮。

李驯叫了声：“茗钰。”

孟茗钰抬起头，似乎并没有把李驯认出来，她礼貌性地朝李驯微笑了一下。

“是我，你仔细认一认，但千万别声张。”

孟茗钰听他此话，看了看他，恍然大悟，她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

李驯赶紧打断她说：“孟小姐，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可惜了，其实他并不会跳舞，每次来都没心思学，但是装模作样总会的吧。

孟茗钰起身，接受了邀请。

几天没见，她似乎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李驯。

他们步入舞池，现场的乐队演奏的是爵士乐，节奏不快，舞步也比较自由。

孟茗钰看起来似乎久经沙场，很快就掌握住了节奏，而李驯只能在她乱舞了起来。

孟茗钰说：“你今天怎么这身打扮？害得我一时都认不出来了。”

“别提了，我们的身份暴露了，我现在处境很危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不是穿成这样，我们哪里敢出来啊。”

孟茗钰听了，好像有一丝慌乱与不安，或者是担心。

李驯又说：“搞不好这舞厅里就有很多特务，对了，你今天怎么难的有心情会来这里，你见到过卓杰生吗？”

“我陪朋友过来的，卓杰生没有来，好像是去办事情了，你得小心一点他，他现在已经投靠日本人了。”

她对卓杰生看起来像是很了解，实际上却估计并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李驯不想跟她谈太多这个人的事情，害怕将她连累。

一曲罢了，现场换了另一首音乐。

孟茗钰握住李驯的手，看来这下她要教李驯跳舞了。

李驯不免有些尴尬，他说：“茗钰，我是第一次跳舞，还没学会。”

“没关系，自然一点就好。”

孟茗钰从容地笑着，她想与李驯将这首曲子跳完。

她不时往刚才坐的地方看去，那里有位先生在等她。

他看着孟茗钰和一个缠着头巾的阿三跳舞，可能一下子有点想不通。

他就是卓杰生的表哥黎振凡。

李驯朝着孟茗钰的视线望去，注意到了这个人，不过他没有刻意去看他。

李驯说：“那位是你的男友吗？”

“是的！”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看他的样子，莫非是大公司的职员？”

孟茗钰慢慢地说：“他也和你一样，没有工作。”

不会吧，一个法兰西留学回来的人也会没工作，而且他跟卓杰生的关系可不一般，李驯刚刚还在想此人是不是也是特务呢。

刚才孟茗钰说和他一样，没有工作，李驯没有听错，但是自己明明是有工作的好吧，孟茗钰也许是暗示那人和自己是同一路人？

太可疑了！

李驯不免再问：“他真的是你的男友？”

孟茗钰一愣，没有回答，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李驯顺着思路又往下想了想，也许他们两个的这种关系是假的，刻意制造出来迷惑外人的假象而已。

不过他没有再追问。

孟茗钰专心地跳起了舞，她让李驯看得很是着迷，此刻他们都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音乐到了尾声，所有的人都静止住了，李驯一用力，竟然将孟茗钰拉到自己的怀里，拥抱了一下。

孟茗钰并没有把他推开，她没有作什么抵抗。

曲终人散，他们又分开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没有告别。

像是一种默契吧。

李驯看着孟茗钰走向黎振凡。

她坐到了桌前。

李驯转身离开舞池，他打算去找卫致良。

卫致良还在与一个白俄舞女跳舞，也许他们这身打扮让人生烦，而他又不甘寂寞。

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那个白俄人当然不会反感他，虽然在别人眼里他们都算得上是洋人，但可能洋人眼中的阿三跟我们眼中的阿三并不太一样。

李驯等着他们再跳几支舞曲，因为有点口渴他就买了饮料喝了起来。

他的心情很好，不过他没再去看孟茗钰，这样显然有点不太礼貌，也是想避免让她旁边的人生疑。

卫致良总算跳完了舞，他走向李驯，说：“狗猴花姆？”

李驯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毕竟他说的英文实在太不地道了。

到了外面，他们进到车里，总算可以畅所欲言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回家！怎么样，跟孟小姐一起跳舞是不是感觉特不一般，我在旁边看得人都已经醉了。”

“去你的，我是向她打听卓杰生的消息，唉，说了你也不会懂！”

“好吧，李组长，在你眼里只有工作，哪里会有什么美女啊，看来我又白白辜负了团体对我的栽培，又浪费了一个晚上啊。”

“闭嘴吧，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