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莫润面不改色的偷偷把辛夷梳头时掉落的头发塞进衣袖,仔细认真的为她打理仪容。
“昨个儿的银人做的怎么样了?”辛夷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斜眼透过黄铜镜看了一眼身后的莫润。
“回夫人,已经制成了。”莫润低眉看着辛夷的头发,想起昨日莫澄的结局,语气平淡如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仿若她问的是今日用膳的菜式一般。
“我记得莫澄这丫头最近胖了不少,这制成的银人温度如果不够,出来肯定是不好看的,如何让我拿的出手送给冶和夫人当陪葬啊?”辛夷说到这里,语气失落且为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夫人下月初才回沙城,眼下时间多的是,如若制成的银人不美观,剥开重溶即可。”莫润说完,手里为辛夷束发的速度稍稍快了一些,只不过变化不明显,没有被辛夷发觉。
“你说的倒也是。”辛夷看了一眼窗外萧瑟凄凉的秋景,拿起一双素白玉珰耳饰。
“好歹我和冶和也是有过交集的,今天是她走了的日子,就戴这双素净的,当是为她送行了吧。”
“是。”莫润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谨慎的为她戴上。
安城信王府。
“钦侯夫人。”信王府大管事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连忙迎上去拜见。
“罗管事。”辛夷温和的笑笑,端着一派娴雅贵气的姿态。
“钦侯夫人是来为冶和夫人吊唁的吗?”罗管事看着辛夷的目光止不住的往西南方向轻望,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这辛夷夫人脾性纯良,倘若自己今日没有劝阻她,待到她去了呈鸾殿,被大王遇到,说不准就会被大王丧失爱妻的怒火波及到。
“罗管事可有什么要嘱托的?”辛夷右手轻稳放在左手上,语气浅润又含有丝丝感激,让人只觉得恰到好处的舒适,内心感慨面前女子何等淑慧过人。
“嘱托倒是不敢当,只是担心大王这个时候待在呈鸾殿,怕时机略有不佳。”罗管事恭敬的弯着腰冲辛夷拱手,话语间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如此……那便罢了。”辛夷食指微动,继而面不改色的接下了罗管事的好意。
“莫润,给罗管事备些金裸子。”
罗管事本来还在纳闷辛夷夫人为何接下了自己的提示却依旧没有动弹,抬眼就听到了她的赏赐。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罗管事闻言吓得连忙摆手。
辛夷夫人以前虽然也给过自己赏赐,却并不是金制的,如今事出反常,说不准是有事相求。
冶和夫人发丧之日,自己要办的繁杂之事尚且待定,哪里有心思接这种外财。
“罗管事误会了,我只是想着,这个时候大王在呈鸾殿守着冶和夫人,小公子肯定无人照看,想去探探他罢了,只一会儿就回来了。”辛夷示意一旁的莫润将金裸子递过去。
“是是是,是奴才多虑了,该打该打。”罗管事嬉笑着随意扇了自己几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双目看了看四周,一只手飞快的接过了莫润的金裸子。
信王府重云殿
“醇儿乖,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辛夷说着,在旁边的莫润连忙递上了一个精致的木制娃娃。
“是娃娃!”韩醇高兴的拍拍手,从床榻上蹦下来去拿莫润手里的娃娃。
莫润看看一旁坐着的辛夷,顺着她的意思,假意刻意抬高了让韩醇碰了几下,没有让他拿到手。
“醇儿,你忘记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了吗?”辛夷温柔的走到韩醇旁边,余光森然的看向四周站着的重云殿侍女,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带来的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不消一刻,重云殿的侍女就被劝说了出去。
“记得的,辛夷姨母您说让我每天多去看望冶和母亲,然后才会给我漂亮的娃娃。”醇儿睁大眼睛,异常可爱的看着辛夷,语气稚嫩清脆。
辛夷看着那双和冶和神似的眼睛,埋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甲狠狠的掐入自己的掌心。
“是啊,醇儿最乖了,不过……醇儿如果答应辛夷姨母另外一件事就会变得更乖了,醇儿想不想变更乖的孩子啊?”辛夷蹲下来慈爱的摸摸他的小脑袋。
“想,辛夷姨母想让醇儿做什么事呀?”韩醇歪歪头有些不明白。
“之前我给你的那些娃娃,我听奶娘说有些都破了,想拿回去让绣娘给你换些更好看的衣服,可以吗?”辛夷剪眸微合,语气温润如水,哄得一旁的莫润寒从脚升。
如果她不清楚夫人的为人,说不定真的会被她的表象所坑骗……
“那……姨母以后还会给我吗?”韩醇揪了揪自己的小衣服,有些纠结。
辛夷姨母给他的娃娃,每一个都穿着好看的小衣裳,摸着滑溜溜的,还有香味,晚上抱着睡觉就像在母亲怀里一样,现在若是没了它,他睡觉都觉得不安稳了。
“当然了,姨母什么时候骗过你?”辛夷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满眼宠溺,转眼不经意间,对上了莫润鲜有情绪变化的眼睛。
莫润见状飞快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辛夷离开后,韩醇拿着新娃娃坐在榻上玩,玩了没有一会儿,他发现怎么也没有之前那股子好闻的花香了。
“奶娘,辛夷姨母送来的娃娃没有涂香香,奶娘带娃娃去洗澡吧,洗了就香香了。”韩醇举着娃娃递给一旁照看他的奶娘。
“香香?”奶娘不觉所以,接过来娃娃仔细嗅了嗅。
“什么味道也没有啊?”奶娘奇怪的看着娃娃,不知道小公子为什么会说娃娃不香了。
“不行!奶娘你快去把娃娃拿到浴房去洗洗!”韩醇甩着小短腿在床上闹脾气。
“好好好,奶娘这就去。”奶娘没办法,猜测娃娃上的香气可能是辛夷夫人自己身上沾的,怕小公子生气,就拿着去浴房用香胰子仔细洗洗。
另一边。
“夫人,这些娃娃拿回来怎么处理?”莫润抱着几个半新不旧的木制娃娃,手指不小心碰到娃娃的脸,被手下质感细腻的触感吓得不动声色快速的移了位置。
“这还用我教你吗?”辛夷从信王府回来一路上心情都不错,对于莫润主动的询问的簪越行为倒也没心思为难她。
“不是……奴婢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该储藏起来某日送给下一个,还是把它们……全都烧了。”莫润看了一眼辛夷,见她态度温和,胆子稍微大了一些。
“自然是烧了……这淬了毒的人皮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存在的必要的,倘若将来被人发现了,于我而言也会是个麻烦。”辛夷漠然的掀开马车窗口的小帘子,看着远处深秋萧条的路人街景,眼神缥缈深远,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