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域少年捡起地上散落的铜板塞入身上的钱袋里，然后收起木偶猴子背在背上，他大步走到林爽面前，抬手做礼，恭敬地说：“多谢客官捧场！”

没想到大唐话说得还很标准，只是有一点口音。

其他人都是给一两个铜钱，甚至有好多白看不给，林爽却给了一大把，这西域少年自然十分感激。

“你的表演相当精彩，我从没见过，不知道你这木偶猴子是不是自己做的？”林爽非常感兴趣，这样的技艺后来肯定失传了，因为后世表演的木偶术没这么传神。

“是的，傀儡师的傀儡都是自己亲手所做，耗费极大心血和成本，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西域少年把木偶猴子提到身前，笑了笑，说：“阿奴费兰奇，不知道小郎君该如何称呼。”

“哦，在下林爽。”林爽每次听到别人自称“阿奴”，还是不太习惯。

“林郎君出手大方，可是官宦子弟？”费兰奇问道。

林爽觉得奇怪，这人为什么忽然要查探起自己的身份来。

“不是，林某是寒门子弟，跟人合作做点小生意罢了。”

“哦，原来是商道中人！”费兰奇面露惊讶之色，随后点点头，说：“若是林郎君今后想看我的傀儡表演，可到长乐坊聚贤楼来找我，那是我常驻之地，也可邀约我到府中表演。”

这人还挺有经营意识的，相当于业务推销，就差给自己递上一张名片了。

“好的，若是有机会，我到那边给你捧场。”林爽点点头。

这时，有人在费兰奇身后粗声叫道：“喂，那个胡人，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竟然不知会一声就在此处卖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来人是两个穿着灰衣的男青年，一脸痞相。

这种人在长安城并不多见，就是收保护费的，别以为天下脚下就没有黑暗势力，天子也管不了那些阴影旮沓。

“可笑至极，这桥头不是谁都可以来的么，难道这桥是有主人的？”

面对这两个故意找茬的家伙，费兰奇倒是硬气，看上去并没有逃跑的打算。

“这桥是没有主人，但是这片地儿是有人管的，邦哥的名号没听说过？你都没打听清楚，也敢在这里摆摊卖艺？你也不像是第一天出来跑江湖的吧，拜地头这事儿都不懂？”其中一个地痞说道。

另外一个附和道：“不懂没关系，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以后你便长记性了。把你手里的钱全部留下，滚蛋！以后我们认得你，你要是再过来，我们收你三成，这是规矩，都给我记好了！”

这些地痞胃口不小，张口就要别人的全部收入。

“好，我给你们！”

费兰奇的回答让林爽颇为意外，刚刚还那么硬气，怎么一下子就认怂了呢，难道刚才只是在口头上逞能？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林爽忍不住出面说一句公道话：“这位小哥表演了一个下午，也不容易，你们一来就把人家的辛苦钱全都要走，这样不太好吧，都是在外边混的，今天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你这小子又算哪根葱，这里轮得到你出头吗？”

“这小子听面生啊，以前没见过，怪不得没听说过我们邦哥的名号，在这几条街，提起邦哥，谁敢说一个不字？”

两个痞子都没把林爽看在眼里。

林爽忽然想起自己确实听过“邦哥”这个名号，以前在天福客栈干活的时候，同事提起过，李掌柜每个月都要拿出一笔钱交给东市的地头蛇“邦哥”，否则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这邦哥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觊，背后多半有达官贵人撑腰。

费兰奇伸手拦在林爽面前：“林郎君，此事与你无关，像这些人，我们跑江湖的见多了，我自有应对的法子，你先走一步吧，我不想连累你。”

林爽想想也是，人家江湖卖艺的，肯定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自己又不会什么盖世武功，留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

所以，他退到了一边，且看这费兰奇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

“拿来吧。”

“还磨蹭什么！”

两个地痞向费兰奇伸手，因为方才费兰奇已经答应把钱给她们，要不然林爽仗义执言插一脚，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收到钱了。

费兰奇将鼓囊囊的钱袋放在猴子傀儡的手上，将猴子傀儡放到地上，然后使用丝线操纵傀儡猴子提着钱袋，朝着两个地痞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呵，让猴子给钱，倒是有趣！”

“哈哈哈哈哈，这是送财童子啊！”

两个痞子都开心地笑起来。

等到猴子傀儡来到面前，一个地痞弯腰要去拿钱袋，猴子却反手将钱袋藏到了背后。

“想要钱可以，你们试试看，能不能从我的皮皮手上抢到钱！”

“你这胡人敢耍我们！找死！”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两个地痞又是愤怒又是难堪，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发动进攻，一个张牙舞爪扑过去要抓住猴子，另外一个健步如飞冲费兰奇而去。

谁想到，在费兰奇的操纵下，猴子傀儡灵活跳开，让地痞扑了一个空，然后将钱袋狠狠一甩，砸在对方膝盖上，对方哎哟一声惨叫，痛得跪下来，接着嘴巴又吃了钱袋一记重击，瞬间就流出血来。

钱袋里边装的都是铜钱，打击力度可不一般。

另外一个地痞听见同伴的惨叫，心中惊诧，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同伴竟然被傀儡给打趴下了，他并没有转移目标去攻击傀儡，射人先射马，击倒操纵者才是正确选择。

他一个箭步来到费兰奇面前，抡起拳头朝着后者的脸面招呼。费兰奇一个甩手，两根钢丝就缠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瞬间定住身形，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钢丝那玩意儿非常锋利，一旦勒紧，能把人的脖子给切断……

“快放开我！”

“跪下！”

费兰奇朝着对方的膝盖踢了两脚，等对方跪下来后，又对着头补了一脚，对方就晕过去了。

猴子傀儡“皮皮”蹦蹦跳跳地把钱袋拿回来，交到费兰奇手里，然后它上蹿下跳，一边拍手一边摇头，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它是一只真猴子。

林爽看得热血沸腾，大唐还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他从来没想过傀儡术可以玩得如此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