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公路往北二十公里外，孤零零矗立一座仅有三层，三面合围的院落建筑。

这里在过去是一间公路边的汽车旅馆，在人去楼空的现在，是猎狐雇佣兵的总部。

林谨停在距离猎狐总部五百米外的位置，交给卡敏一把枪，对他交代：

“在这帮我望风，如果有人往这里靠近，你就鸣枪然后自己躲起来。”

卡敏接过枪，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谨起身向猎狐雇佣兵的总部走去，就这样正面走进去，没有一点隐藏摸进去的意图，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压低，就这样走进去。

因为这毫无意义，只要靠近赛特的嗅觉能力肯定能闻得到林谨的气味，知道他已经到来，根本没有偷袭的可能。

同样的，林谨在气味追踪上同样不弱，也从赛特伤口留下的血腥和空气残留的味道对比，确认了赛特的位置。

三楼，右侧的房间。

林谨踩着生锈的铁架楼梯往上走去。

周围出乎意料的安静，林谨本以为暗处会有猎狐雇佣兵其他的人在各处死角伏击，结果从进来到现在一个都没遇到。

林谨走到赛特所在的房间前，推门而入。

赛特坐在房间中间一把木椅上，身上中枪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一把手枪插在右腿靴子上，他的手上并没有拿着枪，而是拿着林谨的那枚怀表。

从他从容的神态可以确定，他早就知道林谨的到来，所以对林谨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表现一丝惊讶。

房间除他之外没有其他人。

林谨走进房间，随手关门。

“东西还给我，我不会为难你，因为我不想浪费子弹。”

林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不变。

这话的确是发自真心，子弹就是钱，如无必要，他绝对不会浪费任何一块钱在无意义的恩怨上，什么都不如军规子弹来的实际。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赛特松开手拿在手里的怀表，勾住吊链甩了下，稳稳抓住。“从你触发我留下的装置后我就确定一件事，这枚坏掉的怀表对你很重要。你在察觉后故意往外跑引我去追更加佐证了这点，这是唯一逼你现身和我正面的办法。”

“这是我和三十师的仇，与你无关。现在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替他们这样卖命？”

“从我接下任务开始，我就必须杀了你。”

说话的时候，赛特停顿了好几次抽气，忍着伤口不时传来的剧痛。

林谨沉声道：“非要变成你死我活？我不觉得我们有必须拼命的死仇，而且……你赢不了我。”

“我和你无仇，这也无关仇恨，而是我必须这么做。”

赛特说着，把怀表放进自己的裤兜。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林谨眉毛一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落下，两人几乎同时暴起，一下狠狠撞在一起。

谁都没有拔枪，在这样狭小的空间根本没有手枪的施展空间，以各自的速度，七步距离之内根本来不及拔枪，拳头已经贴上。

在绝对力量上，四级战兵实力的赛特占据优势，即便负伤肉体强度也要远超林谨。

但情况却完全相反，赛特从交手开始就处于下风，根本不是林谨的对手。

两人的战斗技巧根本不在同一层级，哪怕赛特在力量和身体强度上更有优势，但技巧上却十分粗糙。

而林谨的身体就像一架精密而稳定的机器，每一下出拳和回避都由身体的本能引导，根本不需要考虑如何应对，身体的肌肉本能自行引导他的每一步动作，大脑记忆虽然忘记了许多事情，但身体的肌肉从不会忘记那些通过时间与反射记忆掌握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倒不如说，本能这东西就是根本不需要记忆也知道该怎么做，已经不需要去刻意记住的东西。

侧身避开赛特挥来的一拳，林谨抬腿冲膝一下顶在赛特腰间的伤口一下将赛特击退，趁势前冲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按在地上，拔出手枪，手指已经按在扳机上。

赛特放弃了挣扎，只是平静的直视枪口，似乎接受了可以预见的结局。

在危险的生死边缘多次徘徊，许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执行任务时倒在自己面前，赛特已经学会了平静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这对他已经不再是恐惧的事物，而是解脱，从这剧变难的新时代里放下自己承担的责任。

比起猎狐雇佣兵的老大，他更喜欢过去那时的自己，“沙漠狐狸”汽车旅馆的老板。

最早的猎狐雇佣兵，都是他以前的雇员。

林谨迟迟没有扣下扳机，试图最后的劝说：

“把东西还给我，我们没必要在这拼个你死我活。”

赛特只是摇头：“你知道那是没可能的，除非我死。”

外边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枪声。

是卡敏发出的鸣枪信号，预示外边有人已经赶过来了，很可能是赶回来的猎狐雇佣兵其他成员。

“为什么非要这样！”

听到枪声，林谨精神一下绷紧，低声吼道，压住扳机的食指更用力了些。

他不能理解赛特明知不敌还一心寻死的举动，这有违他的理解。

“因为不得不这样，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担负的责任。”

林谨并不知道，赛特拼命的执行任务，为军工部长里高雷卖命，他的目的很单纯。他只是不想抛弃任何一个伤残的队员，庇护每一个跟随他的人不挨饿受冻。

这个时代连身体强壮的人都在忍饥挨饿，为吃上一口食物而拼命。

里高雷一旦倒台，他为兄弟们这些年争取来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没人会需要伤残的人，那些安置在军工部的弟兄在里高雷倒台后可以预见会沦落为拾荒者，因为伤痛和残疾而饿死，冷死，被猛兽撕碎吃掉。

这是他选择肩负的责任。

即便不可为也要为之，哪怕必然的失败。

外边的皮卡轰鸣声越来越近。

踩下脚下的赛特见林谨因外边的声音而短暂分神，突然伸手抢枪。

“砰！”

林谨瞬间反应过来，身体的条件反射在赛特身体绷紧的瞬间已经扣动扳机。

红色粘稠的液体在他身后晕开，“沙漠狐狸”的客房地毯。

林谨有些懊恼自己的神经反应过快了，赛特这个举动明显是刻意寻死，明知速度反应不如林谨，却刻意去抢枪。

对于干掉赛特这点，林谨没有任何懊恼，他只是想弄明白，赛特所说的不得不担负的责任到底是怎么一种东西，为什么值得他去送死。

只是这些随着赛特的死去，已经没有追问的意义了。

外边靴子急促踏过铁架的脚步声正快速向这边靠近，林谨来不及多想，迅速从赛特的口袋里拿回自己的怀表，从房间后侧窗户跳出，悄无声息退出猎狐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