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尉迟峰道:“数月前我得了夏皇之令,前往边疆给孙将军押送粮草,行至通天谷时,见天色已晚,便安营扎寨,忽然风吹帐动,眼前一花,身畔已站了一人。”
“我大吃一惊,摸出双斧,喝问来人。后来才知,那人是李野牛的后人,李经武。”
“李大哥对我说,当年大炎国灭亡时,早将百年积蓄,悄悄转移,留待日后子孙崛起。后来半月盟主无意间得了一份地图,知晓了宝藏所在。”
“于是他老人家聚集天下英雄豪杰,共同反兀。派出了四大弟子,命陈、李二位弟子,按图寻宝。甄、洛二位弟子,合纵连横。”
“不料甄云豹和洛天虎这两个无耻狗贼,竟然心生叛意,欺师灭祖,不但夺了半月盟主的「混元问道塔」还大肆残杀群雄,使得屠鹰大会胎死腹中。”
“当年四大弟子中,陈青龙武艺最高,李野牛次之,洛天虎又次之,甄云豹最末。”
“陈、李二位弟子寻宝未归。甄、洛这对狗贼心生忌惮,于是编造出一道谎言,说是我尉迟先祖当了兀人的狗,背叛了众兄弟,妈的,然后他们发出追杀令,让全天下人共同追杀尉迟先祖……”
“陈、李二位弟子最初也相信了他们的谎话,但时日一久,便发现不对,甄、洛这两个狗贼见露了马脚,于是先下手为强,故技重施。”
“陈、李二人措手不及,被偷袭重伤,还好他们事先起了疑心,早将宝藏地图埋在了一个秘密所在。”
“甄、洛这对狗贼为了得到宝藏地图,出手之时,便有些犹豫,陈、李二人却招招拼命,浴血搏杀,终于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分头逃走。”
“大战之后,陈、李二人隐姓埋名,天各一方。两家各自保管一份地图,代代流传。”
忽听甄天川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分明是尉迟瑞那畜生,投降了兀狗,然后串联李牧野,呸,串联李野牛,背叛半月老祖,引来了兀国军队,残杀众兄弟,他才是叛徒!他才是叛徒!”
甄天川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不顾体面的大叫大嚷,实所罕见,显然已怒不可遏。
尉迟峰大声道:“事到如今,还敢倒打一耙!我且问你:这些年来,你是不是在秘密寻找陈、李两家的后代?是不是想要得到他们手中的宝藏地图?”
“李大哥是不是你杀的?混元塔是不是在你手中?”
“天理昭昭,你还敢抵赖!!!”
甄天川道:“李经武虽然不是我杀的,但他身为叛徒的后代,他就该死!我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混元塔是在我手中,那又怎样?当年尉迟瑞和李……李野牛分了半月老祖的「混元问道塔」如今我父重新夺回,也算物归原主。”
“我甄家身为半月老祖的徒子徒孙,就应该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今日我灭了李家,明日就轮到你尉迟家!”
这番话说来荡气回荡,听在苏寻耳中,竟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感,让人忍不住信服。
但苏寻却察觉有些不对,心中一动,暗自猜测:「能以言语如此鼓动人心,且兼正气浩然者,除当世大儒外,就只有修行了音律之术的高手。」
「这甄天川走的是哪一门路子?」
只听尉迟峰道:“你想灭我尉迟家?好哇,这些年来,若不是你甄、洛两家当了乌龟,将头埋在泥里,找不到你们。我尉迟一脉,早就为众兄弟报仇雪恨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甄天川怒道:“你这叛徒休再复言!今日我要为老祖清理门户!”言语间杀气腾腾。
苏寻以为二人又要厮杀,等了片刻,只听见兵器坠地、气急咳嗽、砰砰摔倒之声。黑雾中,轻风送来阵阵血腥味,他们的伤势似乎并未好转,全都起不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甄天川忽然气喘道:“李经武诬蔑我甄家之言,他日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尉迟峰道:“诬蔑?那一句是诬蔑?”
甄天川咬牙道:“现在还不能说……总之,我甄家决没有背叛半月祖师,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尉迟峰冷笑了几声,不再纠结此事,声音渐转低沉,回忆着当年的往事,缓缓说道:“屠鹰大会虽然失败了,但我大炎儿郎却并未放弃抗争。”
“终于,那一年太祖皇帝横空出世,拔剑而起,他举兵北伐,势如破竹,推翻了兀国统治,在应天称帝,国号大夏。”
“花落花开,花开花落。大夏国传承至今,已有250余年了。”
苏寻听着总感觉别扭的不行,尉迟峰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文艺了,颇觉奇怪,暗想:「这话不像是尉迟峰这等鲁莽汉子说出来的啊。」
这个疑窦顷刻间便即解破,只听尉迟峰道:“李大哥说,到了他这一代,不知为何关于地图宝藏的秘密忽然泄漏了出去,引来无数恶狗,暗中窥探。”
苏寻心道:「原来他是引用了李经武的话。」
尉迟峰道:“我当时问李大哥:‘泄漏秘密的人,会不会是那天晚上的蒙面人?’”
“李大哥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人窥伺李府了。’我俩研究半晌,始终无法猜到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后来李大哥布下计划,打算以嫁女儿的名义,召集故友,商讨对策,却没想到……他……他竟然先走一步……”
尉迟峰说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大声道:“甄天川,是你害死李大哥的,是不是!”
甄天川道:“不是。”只说两个字,便不再开口。
尉迟峰知道甄天川有意不认,试图激怒自己,只因这行气运功,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浮气躁,越容易出岔子。
这其中的道理尉迟峰如何不知?但他脾气暴躁,硬是要破口大骂。
甄天川并不回嘴,心中暗喜,只盼尉迟峰最好气的走火入魔,反倒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尉迟峰骂了一阵,见没人接茬,也颇觉无味,听着甄天川呼吸由断断续续转为均匀,知他体内灵力正自凝聚,若等他伤势好转,岂不是要为所欲为?当即停口不骂,暗暗运功。
浓浓的黑雾中,又静寂无声,过了半个时辰后,风声渐动。
苏寻知他二人又斗了起来,望不到他们相斗的场面,但见前方花丛不住晃动。
花瓣已经掉干净了,只有花枝在胡乱舞动、四下抽打。
过了一会,已听不见打斗声,苏寻不知二人是否胜负已分,又或者谁胜谁负?
他正感觉腿脚麻木,想调整下姿势,背脊往后靠时,却撞上一只冰冷的手掌,苏寻初时以为是苏蝉儿,待要说话,忽然想到:蝉儿的手掌决没这么大。
那冰冷的大手抚在他后颈处,苏寻只感觉颈椎骨一麻,传下一股电流,顺着脊椎往下,直通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