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起来回话。”
荀彧颇具威严地说道。
“喏!”
几人相继站起身,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们背后虽说都有不俗的家族势力,但也不是完全无所顾忌。
最起码,在名誉这一块,荀彧就可以把他们拿捏死死的。
洛阳城被董卓一手把持,却并不影响他们年轻这一辈的晋升空间。
而他们要靠什么来获得加官进爵呢?那就是举孝廉了。
然而,现在的行情是,举了孝廉也不表示你能得到相匹配的职位与官爵,还需要大量的钱财与绫罗绸缎。
依托关系才能逐级晋升,最终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耐心,熬上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才能做到那个位子上。
而在这期间,像荀彧这样颇具名气的王侯臣子,往往一句话传扬出去,就能扶持起来一个人。
同理,倘若谁令荀彧有所不满,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没准就能让你名誉扫地,从此仕途无门,庸碌一生。
搞不好甚至会被家族逐出族谱,剔出姓氏,圈内俗称‘双出’!
荀攸从另一轿中出来,走到前面的轿旁站定,摆出一副为叔父马首是瞻的样子来。
其实荀攸并不太会混迹官场,全靠有荀彧的面子,这才一直平安无事,荀家这两位小老爷通力互助,倒也是一帆风顺。
荀彧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视而过,有那么一两个人在他洛阳为官时是见过的。
那时,十常侍专权之风仍在,他仅是汉灵帝的一个执笔。
如今却已名震四方,令君之名无有人不知晓。
“你等不在洛阳当差,缘何到此地来呀?”荀彧淡淡的问着,双眼中暗含着精光,似乎已经知晓一切。
“这个...”
几人互相对视,半响却无一人作答,都不愿再次回想起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见此,荀彧怎会不知道什么原因?眼前这几个少爷将带出来的少爷兵们,是来找杨彪的。
吃了败仗,总要寻找一个担得起责任的人,无疑,这个担责任的人就是杨彪。
荀彧叹息一声说道:“唉,说说吧,你们是如何败的?”
“没,没有,我们没有败...”当中一小校还想狡辩,话说半截,就被同僚轻怼一下,便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羞愧,耻辱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令他们不禁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半响无人回答...
最后,还是盖武拱了拱手说道:“荀公,我等确实吃了一场败仗,深感羞愧,无言面对洛阳父老...”
荀彧眼神微微眯起,着重看了看这个答话将领,捋着胡须,淡淡问道:“你是...盖武?”
盖武一听,荀彧竟会叫出他的名字,心里不由一喜,但更多的则是意外,他在洛阳只和见过荀彧一次面。
但那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万没想到今日一见,荀彧竟会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令君大人慧眼如炬,某家便是盖武。”
“嗯...”
荀彧轻轻点了点头,虽说他只在几年前见过盖武一面,但在当时就看出此子与一般的名门子弟有些不同。
观其身上血淋淋的甲胄,有几处盔甲断裂之处,似是斧凿的痕迹。
反观其他将领,衣甲齐全,并无多少破损。
荀彧善看事,荀攸善看人。
立于叔父轿旁的荀攸,不动声色地问道:“说说吧,尔等此番是如何败的?”
盖武略做沉思,恭敬回道:“荀公明鉴,我等大军在雁门东郊外,遇到一处谷地,太尉大人命人前往探查,并无任何异常情况。”
过了没一会,盖武将事情的发生经过大致讲述一遍。
荀彧不善此道,便将目光投向其侄。
荀攸缓缓捋着长须,琢磨着说道:“黑土,黑石,妖火...”
他好似是明白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只说一句:“输的不冤。”
见此,荀彧皱眉问道:“公达,你有何高见?”
荀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然说道:“此乃火攻之计也,若我所料不错,那献计之人定是黑山三大部曲统领之一的黄龙。”
荀彧面露不解,思考着念道:“黄龙...你是说那个在去年,将雁门郡内的黄巾反贼尽数坑杀的那个人?”
荀攸缓缓点头说道:“正是此人。”
“雁门之地多沟壑险谷,只有常年驻守此地的黄龙熟悉地形。”
“黑土为路,黑石引妖火。炭烧我军将士如烹羊宰牛,如此狠厉手段,也与黄龙的性情暗合。”
“对方事先在山体之间藏好兵卒,竟令尔等所派先遣斥候无一人发现端倪。”
“若非经营多年,绝无可能做到如此精密布置。”
听了他的简略分析,荀彧顿时明了,淡淡的道:“看来,这雁门之地,当真是不简单啊。我原本还想尽快收拢局面,也好调齐兵将...”
“哎...”
荀彧叹息一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旁边,其侄荀攸看得明白,自家这位叔父一心匡扶汉室。
原本辞官回乡,是要去冀州办事的,途径太原郡时,深感这里形势微妙杂乱。
有心挽救一番,便不顾危险的进驻城内,自愿上表暂代太原县令一职。
想以自身才学能力,尽快疏通各处,整合力量共抗贼兵(张燕所部)。
却没料到雁门竟有如此毒谋之人,黄龙的一场大胜,彻底改变了荀彧原本的想法。
现在荀府的家兵,都是就近招募的本地人,为的就是不久后编制成军,好让太原郡内多一份守备力量。
甚至,荀彧本来还想凭借这支力量反攻雁门,一举剿灭张燕的黑山军。
可是,照目前情势来看,或许太原还是要将雁门暂时稳住才好。
之前因缴纳粮食一事,已经与守备雁门城寨的于毒闹得很不愉快。
荀彧心想:“看来还需尽快多筹集些粮食布匹才好啊...”
盖武略微抬眼瞧了瞧对方神情,见还算淡定,心里这才微微一松,试探着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太尉大人...他老人家是否在贵府上?”
“在。”
荀彧直截了当地说道,但也只是仅仅说出这一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