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主账内,刘忠一行人被松了绑拉倒了杨山河面前。
杨山河坐在案台前,使劲一拍桌子,问道:“你们何人?”
刘忠冷哼一声:“杨侯爷好大的胆子,几万大军居然让一个小孩指挥,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杨山河眼前这人衣着不凡,还跟着一队士兵随身护卫,估计也是个官。不过他倒也不太害怕,官再大,这淮海城还能有比杨承恩更大的官?
想罢,杨山河又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刘忠愤怒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京城皇上身边的司礼监提督太监刘忠!奉了皇上之命而来,杨承恩有几个脑袋不要了,快让他来见我!”
他话音刚落,营帐内几个守备副将人人脸色都变了。
杨山河对官职什么的没有什么研究,也就知道个丞相是最大的,听完刘忠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转头问身边的一个将领:“提督太监是几品?”
守备副将结结巴巴地说:“从......从五品。”
杨山河哈哈大笑,在岸子上打了个滚,道:“你一个小小从五品太监,跑到我临海关还耍起威风来了。”
刘忠气得嘴巴都歪了,过来就要打杨山河。
杨山河抬腿就是一脚,将刘忠踹倒在地。
刘忠嘴里骂骂咧咧,怒道:“还反了你了!杨承恩这个老王八蛋怎么生出你个小崽子!”爬起来又要去打。
杨山河也来火了,腾地站到案子上,拔出一旁架着的宝剑,怒道:“我砍了你!”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招天山斩龙诀就冲着刘忠而去。众人想拦也晚了。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不忍看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就在杨山河的剑快要劈到刘忠头上时候,一把闪亮的雁翎刀挡住了剑锋。刘忠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鬼门关外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小子,朝廷命官也是你想杀就杀的?
陆秉手握雁翎刀,眼神中七分劝诫,还有三分带着杀气。
杨山河愤恨不已道:“这死太监太嚣张,我就杀他。”
陆秉说道:“行,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陆秉表情冷峻起来,手中刀锋一转,横卧在身前。刀身寒光闪烁,大热天竟冷冷透着丝丝寒气。
我靠,居然有刀气!看来是个高高手。
杨山河也愣了,想不到这小小从五品太监身边居然也有高手。
关于这刀气,杨山河最近也了解一点了,练武之人,初始使用武器,只能用劲力去控制,但是内气练到一定层级的人,用气就能将武器挥洒自如,临阵对敌,而内气会外发到兵器上,所用兵器自然会挥发出主人的内气。
当然更高级别的高手光用意念就能控制武器,比如用剑之人,当身体内凝聚的剑意到达一定程度,意念所至,一剑下去便能有开山断河的气势。
杨山河知道,这炳雁翎刀上散发的刀气凛冽,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此刻也隐隐有些后悔。但是他现在箭在弦上,要他低头认输却是万万不可能。
杨山河挺起宝剑,暗暗将内劲流转到握剑的右手,打算趁对手不注意使出全力一击,说不定还有些微胜算。
陆秉并没有主动进攻,只是横着刀看着杨山河。脸上的表情与刀一样清冷。
场上众人似乎连呼吸也停住了,一时竟然忘记了去劝阻。也许听到刘忠的名号后也没人敢劝阻。
杨山河大喝一声,身子越到半空,天山斩龙诀带着少年初生牛犊般的勇气朝着陆秉而去。
陆秉缓缓挥舞出手中的刀。
铛的一声,刀与剑短暂的碰撞。杨山河手中长剑被震得离开手中,身子撞到了案板之上又跌回地上,一口血从嘴里涌出。
陆秉手中雁翎刀仍旧横在身前,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杨山河何时受过这等屈辱,眼睛通红,一个打滚又握住宝剑,手虽然还在颤抖,一招云水素女剑使出,直点陆秉胸口。
天山斩龙诀属于大开大合的招式,需要将内劲转化为外力,以刚猛之势使出,这就需要使剑之人内劲要深厚无比,才能将这招威力发挥出来。
杨山河毕竟年纪尚小,虽然已经到达黄级后期,但是内劲还是不足。云海素女剑法却讲究巧合灵动,能将自身内劲配合剑招巧妙运用,攻其不备,达到以弱胜强的功效。
杨山河这招云海素女剑使出,表面是攻向陆秉的胸口,可是到了近前却剑锋抖地一转,如一条吞吐芯子的蛇直刺向陆秉拿刀的手腕。
陆秉脸色一沉,缩回手臂,雁翎刀往回一带,用刀柄撞向了杨山河的肩膀。这一撞之下,杨山河手臂顿时瘫软下来,显然已经伤到了筋骨。
几位比较忠心的守备副将围上去攻击陆秉,被他转眼间都踢倒在地,毕竟战场上的将领只懂得临阵厮杀,对这种一对一的比武对决不是很擅长。
刘忠却是解气地笑道:“打得好!”
杨山河身上又疼又气,要是此刻有把AK47,老子一定突突死他们。
陆秉收回雁翎刀,不屑地看了杨山河一眼,说道:“你的剑法出自于蜀山派吧,我看也不过如此。”
杨山河不发一言,头发散乱,用完好的左手强撑着捡起剑一副拼命的架势又朝着陆秉而来。
众将大惊,几位副将同时喊道:“不要!”
陆秉冷声说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让杨承恩来替你收尸吧。”
雁翎刀再次出窍,带着杀气。雪白的刀身映射出一个少年倔强的脸庞。
杨山河脑子里热血一涌,大吼着冲到面前。
眼看刀锋就要刺透他的胸膛。一声震天怒吼传来。整个大营似乎都震动着。
一柄宝剑带着千钧之势飞来击中雁翎刀身,雁翎刀脱手而出,陆秉虎口断裂,手中鲜血直流。那把飞来的宝剑荡开雁翎刀后又飞回,已经被来人又握在手里。宝剑发出嗡嗡鸣响,光芒四射,可见剑气之盛。
“蜀山剑法不过如此。这话是你刚才说的吗?”
杨承恩一身甲胄在身,额头宽阔,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内敛,正气逼人。
“刚才那话是你说的吗?”
杨承恩又问了一遍,语速平缓,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陆秉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刚才拦下自己刀锋的剑势,内劲刚猛淳厚,分明是剑术至少已达地级的顶级高手。
刘忠却跳了出来,吼道:“杨承恩!你终于来了,就这样迎接圣上派来的人?好大的胆子啊,连我都敢扣,是不是圣上来了你也这帮绑起来审一审?几万兵马让一个黄口小儿私自调动,我禀告圣上,你少不了那三千刀凌迟!”
看着杨承恩为难踌躇的样子,杨山河已经知道自己似乎惹下麻烦了。看情况似乎这死太监来头还不小。
他于是眼珠一转,扑通一声跪在杨承恩面前,手上捧着虎符,朗声说道:“回秉主帅,奉主帅令,大敌当前,孩子持虎符送至军中,协助曹参将部署兵事演习,现已完成。”
杨承恩已经明白杨山河的意思,将虎符收回怀中,说道:“好。起来吧。”
然后对刘忠说道:“刘大人,因为今天忙于在城门迎接大人的到来,调兵虎符事关重大,我只能交予这个不成器的逆子去传令演习之事了。”
刘忠心中有气,知道这父子在演双簧,却不便再借题发挥,愤怒地哼了一声。
杨承恩鞠躬道:“今日之事一切都是误会,我带这个逆子给大人赔罪了,他今日也得到了惩戒。来人,还不给我把这胆大妄为的逆子给我带下去,三个月之内,休想踏出家门一步!”
转身又对刘忠说道:“府衙内已经准备好接风晚宴,还请大人移步。末将一定自罚三杯谢罪。”
刘忠表情阴晴不定,杨承恩毕竟是一方大员,惹事的也只是一个孩子。既然对方低头谢罪了,也不能再计较下去。趁这个台阶顺势也就下了,说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皇上交代的事情为重,咱们做臣子的把事办好,个人荣辱得失就放一边吧。”
杨承恩点头:“大人不愧是皇上身边的股肱之臣,杨某敬佩。请!”
刘忠整理整理衣衫,满面春风地走出帐。
***
淮海城总兵府内,宴会正酣。
大堂上请来了城内最著名的戏班子唱着地方小戏,下面摆下了五大桌,首桌是杨承恩、刘忠、陆秉和临海关几个统兵参将。其他几桌是刘忠陆秉带来的兵士和随从,分别由一些副将陪着。
由于是海边,宴会席面大部分以海鲜为主,别说是士兵,久居京城的刘忠陆秉也很少吃到这么新鲜肥美的海货。
海鸭舌烩海参,鲍鱼炖山鸡,扒通天鱼翅,七星醉酒紫蟹黄等地方特色菜系,再配上精酿的红参酒,让随行的士兵吃得直呼痛快,白天被杨山河折磨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杨承恩放低身段,频频举杯敬刘忠和陆秉,刘忠随还有些许怒气,但是也架不住杨承恩的殷勤,喝得满脸通红。
陆秉对白日杨承恩那一手剑法已经深深折服,对杨承恩倒是客气恭敬,杨承恩的敬酒也不推脱,一口喝净,他的内力修为已经是玄级后期,这点白酒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影响,十多杯酒下肚,依然面容不改。
刘忠说道:“杨将军练军有方,海防坚固,实在是我大晟之福。不知何日出征扫灭倭奴,平定边患?”
杨承恩拱手道:“现在临海关兵微将寡,倭寇首领松平元康原是摄政王后鸟羽上手下将领,五原大战,四方诸侯臣服,现在势头猛烈,我们只可依托地势险峻坚守,不可轻言出击。还望刘大人回去禀明圣上,早日筹划,等钱粮充足兵马调动完毕定可一举剿灭倭患。”
刘忠笑道:“那是当然,杨大人三代忠勇,一片赤胆之心让刘某敬仰,回去定当让皇上早日调兵准备。”
杨承恩赶紧敬酒称谢。
宴会结束,杨承恩满面笑容挽着刘忠的胳膊,亲自送他出总兵府,外面的轿子已经准备好。
杨承恩拿出两盒东西放到刘忠的手里,道:“这是几颗海底夜明珍珠,还有产自海外济州小岛的千年野红参,边野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大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大人不嫌鄙薄。皇上那边还望大人美言,体谅边关将士的艰苦。”
刘忠满脸已经喝得跟红屁股似的,看到杨承恩的东西,虽不便宜,但是跟预期少了许多,眼眉挑了挑,冷着脸收下,转身钻进轿子前往驿馆休息。
等刘忠等人走远,杨承恩笑容收敛,转身就回了总兵府后堂。
卧室里,杨山河躺在床上,骆湘云守在床边,怜惜地看着他。
看到丈夫进来,问道:“酒席散了?”
杨承恩点点头,说道:“河儿的伤没事吧?”
骆湘云说道:我用本门的八仙丹给他吃了几粒,河儿内力有些根基,经脉已经平息,只是外伤还需要休养些日子。听说今天伤他的是个玄级高手?
杨承恩听到杨山河没大碍,松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河儿能从他手上捡回一条命。这几个月他不允许踏出总兵府一步,都是你这当娘的惯得,简直无法无天,差点惹出滔天大祸。”
其实杨山河一直也没睡着,听到杨承恩要关他的禁闭,急得一坐而起:“不行!”
杨承恩怒道:“不行?今天你私盗兵符,扣押朝廷大员,惹的祸还少啊!”
杨山河撇撇嘴:“那个五品的阴阳人也配称朝廷大员?还有他边上的那个使刀的,我迟早要找他算账!”
啪!杨承恩愤怒地拍了下桌子:“住嘴!”
杨山河把嘴巴闭上,朝他娘吐吐舌头。
骆湘云劝道:“爹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世道不太平,要真是闯下祸来,怕是你爹和娘也护不住你。”
杨山河心里想,这女人倒是很护犊子。心下对她好感也倍增。
杨山河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巴豆啊,泄药什么的,我一会给那死太监下点,不然白白挨这一顿打,太不值了,我得找回场子来。”
杨承恩虽不知道杨山河要找什么场子,但是感觉这家伙又要给自己惹事。于是说道:“我军务繁忙,你少给我惹事!”
杨山河一看没戏,就老老实实不再言语。
杨承恩上前摸了摸杨山河的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河儿你记住,大丈夫在世,不是光靠意气用事匹夫之勇就能解决所有事的,还要学会能屈能伸。此心正气,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黎民。”
杨山河之前那个爹可从来没这么帅气过,觉得此人倒是有点金大侠武侠小说里的为国为民的风范。
杨承恩深邃的眼光看了杨山河一眼,眼神中饱含着殷殷期待和慈爱。叹了口气走出门外。
杨山河看着杨承恩转身离开的背影,倒显得有些步伐沉重,身影落寞孤寂。
驿站内,陆秉正要回房歇息,本来看起来醉醺醺的刘忠忽然驻足转身问向他:“你觉得扬承恩此人怎样?”
陆秉一愣,看向刘忠,他半醉间眼神却似乎格外清醒。
陆秉沉默了半晌,说道:“国家栋梁,虎狼之师。”
刘忠笑了一下,道:“那我回去应怎样禀明皇上?”
陆秉脸色微变,回道:“一切刘大人心中肯定已有分寸,下官不敢妄言。”
刘忠脸上笑容消失,眼神闪过一丝阴鸷:“我当然已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