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定海城外还有十余里地,李虎脸色蜡黄,不时停下喘口长气,然后继续脚步踉踉跄跄前进。
忽然有交谈的声音传来,他抬眼看去,前面的道路上有一队士兵设了检查岗。看穿着不像是倭寇士兵常见的那种宽檐白帽打扮,也不像是大晟这边的士兵黄衣护心甲,李虎猜测那应该是胡海的人马。
李虎卸掉铠甲,学着这边老百姓一样挽一个布包在手臂上,装作赶路老百姓就走了过去。
一个士兵拦住他:“站住!干什么的?”
李虎点头弓腰:“这位兵爷,我就是一小商小贩,这赶着去定海淘换点海货,您高抬贵手。”
士兵上下打量了下他,疑惑地说道:“你是当兵的吧?”
李虎露出大白牙笑了:“兵爷说笑了,我就是平时扛货赶路多了,身板儿正。”
士兵不信,在他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突然大喝道:“抓起来,送到胡将军那里去!”
李虎心眼颇多,听到后也不反抗,往怀里一掏,想掏出点银钱打发这些士兵算了,可是怀中空空荡荡,这才想起身上仅有的银子都给了那和尚,现在身无分文。
他暗自笑了笑自己,心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哀求道:“求求各位兵爷了,我真的就是一小贩,还着急赶路呢,各位行行好。”
士兵笑了:“瞧你那出息,五大三粗的,怕什么?就你这样也不配当奸细。滚吧。”
李虎赶紧起身,想早点离开这关卡。
走了没两步,后面忽然有人叫到:“站住!”
李虎回头,一个将领正脸色阴沉不定地看着他。
这将领李虎在总兵府见过一回,那时这人还是云州左道游击将军,名叫胡海。
李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也不知胡海认没认出来,当然一个小小总兵府卫士,可能那时风光正盛的胡海压根就记不住吧。
没有办法,李虎低着头往回走到胡海面前,问道:“将军是在叫我吗?”
胡海没回话,问道:“你是赶往定海去的吧?”
李虎心里狂喜,看来胡海没认出他来,于是赶紧点头,说道:“小的是往定海去贩点海货养家糊口。”
胡海缓缓说道:“那你就帮我去带个信。”
李虎吃惊抬起头,看看胡海,胡海正看着他,虽然表情严肃,但是眼神中倒带着一丝朋友般友善的目光,好像认识自己似的。
李虎问道:“不知将军想让小的带什么信?”
胡海道:“口信。”
李虎问:“将军想带给谁?”
胡海停顿了一会,道:“你不用问,那个人会找你的。就说老朋友胡海与君淮海一别,盼改日再痛饮三百杯。”
李虎看着胡海深邃又带些许怅然目光,点了点头:“信一定给将军带到。”
胡海挥手:“走吧。”
李虎整理下衣衫,朝着定海城方向坚定地快步走去。
拂晓时分时,李虎已经感觉虚脱,双腿完全麻木,只靠一股子毅力在强自支撑。
终于天色大亮前他赶到城楼下面,望着眼前的定海城,心情激动。
李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城楼高喊:“我乃淮海城总兵府卫士长李虎,快开城门!”
很快被守城士兵发现了他。
朦胧中,李虎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士兵,一阵激动,感到眼前突然一黑,就昏死过去。
城内守备府的一间卧室,杨承恩看着被人送来一直昏睡不醒的卫士长,眉头紧锁。肯定是淮海城发生了什么事。
聂应天和几个将领也都闻声而来。
聂应天问道:“李虎怎么了?”
杨承恩道:“我查过他的脉搏,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
聂应天有些吃惊:“李虎武功已经进至玄级初期,能将他打成内伤的人恐怕实力不弱,看来倭寇中也是不少高手。李虎没守在总兵府,却跑来定海城,难道临海关出事了?这倭寇驻扎在十五里外,一天一夜也没什么动静,看来定有蹊跷。”
杨承恩说道:“我也一直在思考,照说胡海的先锋军被打退,松平元康应该带着倭寇大举报复才对。”
聂应天道:“难道是松平元康给我们使了个声东击西的诡计?要是那样的话,这临海关恐怕遇到危险了。”
杨承恩道:“我也是一直担心这个,要真是这样,那就大事不好了。”
聂应天瞪大眼睛说道:“将军,您的妻儿还都在这淮海城内......”
杨承恩神色黯然,说道:“还有这满城百姓啊,倭寇每占据一城,无不烧杀抢掠,生灵涂炭。要是这淮海城被他攻下......唉。”
躺在床上的李虎突然咳嗽几下,缓缓睁开眼,看到杨承恩,急忙起身欲拜。
杨承恩制止住他,问道:“是临海关出事了吗?”
李虎赶紧说道:“倭寇十万大军攻打临川关,现在恐怕......”
杨承恩和聂应天相互对视了眼,这两天最让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
李虎挣扎着坐起,充满愧疚地说道:“末将无能,消息送晚了。”
杨承恩脸色很难看,说道:“不怨你,是我判断失误,误中倭人奸计,我现在即刻统兵前往临海关。你就留在这养伤吧。”
李虎闻言,急忙说道:“我只是赶路疲劳,刚才休息了下已经好了,愿意跟随将军去救援临海关。”
杨承恩无奈点头,对聂应天说道:“此次我只带两万兵马前去,若临海关已陷,我即迅速回撤,等待皇上援兵到来再收复,若是临海关还在,我便协同守城,你就率领剩余将士坚守这定海城,防止倭寇再来袭。倭寇劳师远征,粮草到时必然不济,自然会退兵。”
杨承恩欲下去布置,李虎忽然想起什么来。
“将军,胡海有话托我带给您。”
杨承恩有些惊讶,说道:“他也有些苦衷,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该跟着倭寇来犯我临海关,侵害这满城无辜百姓。不知他想跟我说什么?”
李虎说道:“他说老朋友胡海与君淮海一别,盼改日再痛饮三百杯。”
杨承恩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如今各为其主,战场相见,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李虎说道:“将军此去,胡海兵马就驻扎在要道上,要是能劝他回头,也是省却这手足相残了。”
杨承恩未再言语,走出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