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访客”而不是“顾客”，实在是进到店里这些人，一看就买不起任何一件商品——瞧他们的穿着打扮，比奥莉维娅那些随从还不如，甚至连最起码的“干净”都做不到。

随便披两块糊着黑油的破布当衣服，蓬头垢面，赤脚踩在被烈日烤灼得快要冒烟的黄沙上，似乎一点儿不觉得烫。

甭管是伛偻老人，还是不及成人腰高的小屁孩，在店门口踌躇或者不踌躇两下，进来便喇着干涩的嗓子问：“这里有水吗？”

打头来的几个小屁孩，石琰还没太在意，见他们不是潜在顾客，就随口打发了。

直到一个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时可能跌下去，来一场“扶不扶”人性大拷问的老头子，晃晃悠悠挪进店里讨水，石琰才感觉不对。

这莫不就是，那个所谓“渴者的圣堂”光环在起作用？

可吸引些连瓶矿泉水都买不起的人过来，对主线任务有个屁的推进作用啊！

“老人家，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讨水？城里没有打水的地方吗？”

老人浑浊的眸子里满是迷茫：“怎么会来这儿？就是有种感觉，咳，咳咳……或许是雷雨之神在指引我也说不定啊。”

“至于城里，还能出水的井哪一口不是被占着的？像我这样的老不死，一天至多能领到一捧水……咳咳！咳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像个危在旦夕的风箱，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哆嗦几下，抖出两口浊气。

石琰看不下去了，叮嘱老人稍待片刻，上二楼厨房找了个大碗下来，给他盛上了一碗凉白开。

老人捧过大半碗澄澈透亮的水，顿时激动得眼角泛泪，颤声问：“这是，给我的？”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老人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碗凑到嘴边，先是抿了一小口。

当清凉的水湿润了干燥起皮的嘴唇，顺着涩出血的喉咙淌进肚里，他才终于确认，一切都不是幻象。

水啊！可以大口大口喝的水！

他吞咽得越加豪放，像是把水直往喉咙里倒，但在同时，又谨慎得没让一滴水从嘴角漏出去。

不一会儿，碗里的水便全进了老人的肚子。

他捧着碗，往嘴里又倒了倒，再三确认过真的已经喝干了最后一滴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突然一个曲膝跪在石琰面前，纳头要拜。

“诶，别介，你这是要干嘛？”石琰连忙托住老人干瘦如柴的身体。

“谢谢您！谢谢！”老人哽咽着连声道谢，末了，又颇有些拘谨地问，“大人……您可以，再赏我些水吗？我家还有个小孙儿……”

石琰很是心塞。

他感觉系统奖励这个“渴者的圣堂”根本就不是个奖励，而是个麻烦！

偏偏他对着这老头，又说不出拒绝地话。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问：“你有装水的容器吗？”

老人摇头。

“那把他带过来吧。”

老人大喜，又要跪下，被石琰一把扶住。

待老人离开去领他孙儿，石琰头疼起店铺光环的问题。

足足三天的光环，要是老人说得不假，城里居民能分配到的水极少，那这三天还不得被烦死？

要不干脆关门歇业？

可奥莉维娅过来送饭的时候，也总得开门啊……

石琰倒不是心疼那点水，反正系统是按天收费，管它一吨水还是一百吨水，每天都是一枚蓝晶币，就算来不及备凉白开，直接给本地居民上自来水，相信喝惯了井水的他们也不会介意。

但问题是，水龙头全在二楼，真要来太多人，让石琰一趟趟从二楼无偿提水下来，他是不愿意的。

要不等会儿让他们自己提水？

可想想那些不及他腰高的小萝卜头，和那步履蹒跚的老人，石琰还真怕他们上下楼的时候摔出个好歹来。

正愁着，他忽然看到，外面又慢吞吞挪过来一个人。

来人用破布兜头防沙，只露了一双眼睛，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子倒是比之前那些小豆丁高——大约勉勉强强能够上一米五。

这孩子应该能有十岁往上吧？

石琰感觉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劳动力。

他见那孩子站在店门口抬头望着招牌，踌躇许久也不迈进来，便主动到门口招呼。

“你是过来讨水喝的吧？”

来人警惕地后退两步，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充满了警惕。

但听到“水”这个字，又忍不住犹豫了一下，艰难地点点头。

石琰笑道：“店里有水可以随你喝，但你得帮我干活。”

“……要我做什么？”干涩沙哑的嗓子，也没能掩饰住本音的甜美。

竟然是个女孩子。

石琰稍微愣了一下，却也没改变初衷——凭劳动获取报酬，这事儿无关男女。

他愿意给这些异界的老人幼儿无偿提供对他们来说十分珍贵的水，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

“很简单，就是帮我提提水抬抬东西。”

“好。”小女孩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

她跟着石琰进到店里，却依旧不打算摘下兜头的破布，反而将布角在脖颈处打了个结，以防做事的时候掉下来。

石琰也没管她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说不定是人家的特殊民俗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领小女孩上二楼，一边问。

“El……Elvira，我叫艾薇拉。”

她的头垂得很低，让人无法看到她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

“你好，艾薇拉，我叫石琰，你可以直接叫我‘老板’。”

两人上到二楼，石琰给艾薇拉找了一大一小两个桶，还有一个水瓢，并且教会了她使用水龙头。

“……对，每次接完水，都要记得这样回拧关水。”

“这个大的桶和水瓢，就留在一楼，方便来的人喝水。你提水用这个小桶，记得量力而为，一次别提太多把自己累坏。”

“一会儿来讨水的，要是成年人就不给，如果是和你差不多比你大的孩子，就让他们自己来提水，明白了吗？”

艾薇拉听罢，宝蓝色的眸子闪动出不敢置信的光芒，石琰第一次听到她说出了长句子：“只要有人来讨水你就给？不收钱也不要东西？”

“当然不啊，我不是说了嘛，成年人就不给。”

按奥莉维娅的说法，现在这个关头上，还能在涅尔柯斯闲晃的成年人，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当然，贵族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