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告捷的塞缪尔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率军回营的时候,觉得将士们都在向他投来崇敬的目光,连从来对他板着脸的父亲,也隐隐透出一丝笑意。
他不知道的是,特兰卡将军也想坚守“严教子”的信条,只是在听到捷讯的时候没忍住抿了口已经放得快没汽儿的快乐水,才一不小心没板住脸。
不过这也不重要,哪怕特兰卡将军脸臭依旧,在胜仗这一剂强力鸡血的加持下,兴奋的塞缪尔也完全不会在意。
他不满足于只在驻军大营炫耀,主动请命接替奥莉维娅的工作,来便利店向石琰和艾薇拉发出宴会邀请。
意气风发的少年,每一份成功,都恨不能让全天下人知晓。
他眉飞色舞地向二人描绘战场上的惊心动魄,自己和士兵们又是怎样顽抗不惧死亡的沙族血脉战士,成功击退沙族,俘虏了一票沙族人。
最后,他再次向二人提出邀请。
然后惨遭拒绝。
“明天小店还要开业,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去了。”石琰婉拒。
驻军大营可不在便利店一公里内,没有防护措施,他这么个普通人出去乱晃多危险啊!
“倒是艾薇拉,你也是这场胜仗的功臣,不去分享一下胜利的果实吗?”
被点名的艾薇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
帝国驻军那边人多眼杂,万一被人戳破身份有假,大营当中插翅难逃,傻子才去呢!
面对塞缪尔的邀请,艾薇拉沉默了片刻,嘴角挂上讽意:“堂堂武力最强帝国沃尔特,已经沦落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胜利,都要开庆功宴了吗?”
塞缪尔一愣,继而恼意上冲。
他打下这场的确只是个小小的胜利,本来不足以在军中开宴庆祝。
但因为沙族血脉战士的不死特性,最重要的是随军非凡者们陆续染上源力紊乱,无法参战,帝国西北线的战局僵持得已经太久了!
他们需要一场压倒性的胜利,用胜利的喜悦去坚定军中浮动的人心!
一个没成年的小丫头懂个什么!
要不是念在她提供过情报,也算是有功劳,塞缪尔当场就想翻脸走人。
现在虽然没走,表情也僵硬得厉害。
“不愿意去就算了,但你不懂军事就不要乱说!”
艾薇拉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攻下了沙族圣廷,才要办庆功宴的呢。”
“……”塞缪尔心里憋屈,又觉得跟一个毛都不懂的外行人争辩太丢份,于是只嘀咕了一句,“沙族圣廷哪有那么好攻下来?”
“沙族圣廷不好攻,你们还不会断他们水源吗?他们都能过来抢,你们干嘛不抢回来?”
“要是我们知道沙族取水处在哪儿,还用得着你说?”
“我知道啊。”
塞缪尔嗓子一哽,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沙族取水处在哪儿啊,之前被沙族当奴隶的时候去打过水。”
“真的!?”塞缪尔大喜,完全不在意艾薇拉刚才的语出不逊,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你现在就去见我父亲,把你知道的取水处都说出来!”
然而出乎塞缪尔意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竟然一下就挣脱了他的桎梏。
艾薇拉转头问石琰:“老板,我能用你一张纸吗?”
“你随意。”石琰也好奇她要做什么。
得到许可,艾薇拉从给平民做登记的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空白的纸,伏在收银台涂涂画画了一会儿,将画好的简易地图交给塞缪尔。
“我知道的沙族取水处都在上面了,希望你们不要坠我大沃尔特帝国的威名。”
“下一次,等你们真正打赢沙族,希望还能收到庆功宴的邀请。”
期望的目光和真挚的言语,完美塑造出了一个“对帝国军队感到失望,却仍然殷切期盼其功成扬威”的爱国少女形象。
塞缪尔为方才对她的误会感到羞愧,同时提出恳求:“我们必会远扬帝国荣光!还请你务必跟我回军营,光凭一张地图,在实际搜寻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误差,最好是能由你亲自带我们去找沙族水源。”
艾薇拉有些头大,对方比想象中有脑子,不太好忽悠啊。
她宝蓝色的大眼睛氤氲出水汽,迅速转换出仓惶的神色。
“要,要去沙族吗?”
她稚气的声音在发抖,身体颤动得越来越明显。
“我不要!我不要去!”
“不要!不要!不要!”
她紧咬下唇,摇着头后退,不等塞缪尔做出反应,便头也不回地含泪跑上二楼。
并没有相关应对经验的塞缪尔手足无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哭了?”
石琰想起艾薇拉之前被奥莉维娅问话的时候也是,平时任劳任怨挺好一小姑娘,一碰到“沙族”这个话题,就容易情绪失控。
也不知道在沙族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
怪可怜的。
于是向塞缪尔提议:“先让她缓缓吧,你不如先回去跟特兰卡将军研究一下,要是地图够用,没必要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
“也只能这样了。”塞缪尔失望地把艾薇拉画的地图收好,向石琰辞行。
躲在二楼楼梯口听动静的艾薇拉松了口气。
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逃走!
能起到作用的情报都已经告诉了沃尔特帝国驻军,如果这样都还无法摧毁圣廷,那沃尔特帝国的军队也太弱了!何德何能窃居人类第一军事强国?
报仇的希望近在咫尺,艾薇拉却说不上多高兴。
不会再有第二个妈妈对她关心爱护,而且,就算沙族分崩离析,圣廷毁灭,也改变不了她接下来只能颠沛流离的后半生。
一夜转瞬即逝。
清晨,石琰卧室门还紧闭的时候,艾薇拉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她把贫民样式的衣服,20公分长的园艺小铲子,四罐肥宅快乐水,装满清水的饮料瓶,以及每顿吃饭时偷偷省下来的干面包,通通放进编织袋装好。
然后扛上编织袋,轻手轻脚地下楼开门,确认过巷子里没人,于是绝尘而去。
同一时间,涅尔柯斯城外的驻军大营,罕见地接待了一行车队。
马车车厢上,印着克洛斯家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