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廿九,这两日宾客陆陆续续来齐,到了三十这天陆家庄是不会迎客的,这是规矩,历来的规矩。
这两日在陆家庄倒也清闲,阿叶与唐雪茵二人打探阮江帮的下落,但是人来人往确实太多,而且作为新兴的帮派,许多人也不太了解,四处打听也会引人注意,况且阿叶也不愿意问别人。
这两日倒也着实热闹,武林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了这里,长辈们相互叙旧,介绍带来的后辈子侄,年轻一代的弟子相互间暗暗较劲,却也有趣。只是这些对于阿叶而言,没有意思和意义,他苦苦等到三十这天,终于等来了。
除夕这天一些陆家弟子们带着初次参加大宴的宾客绕过所居房屋,又穿过几个廊桥,终于来到一个极为宽阔的院落,院落中心是个高大的唐式风格建筑,琉砖璃瓦,古朴有质,其下四面的大门都敞开着,院子里,屋子里,里里外外都已摆满了桌椅,坐满了人。这几日来人加上之前早已到的,也有许多人了,但如今坐下来再一瞧,这个院子还未坐满,足见此院之大,陆庄之大。
而且坐在院子里,并不遮挡视线,依旧能清楚看到屋内发生的事情,足见当初修建此屋和此院之时,屋主和工匠自是想尽了法子,用足了心思。
今天天气也是极佳,毕竟除夕良日,老天也不忍心变天。院落中人声鼎沸,嘈杂喧闹,群豪都在等着正主出现。
果然,片刻之后从屋内传出一道浑厚嗓音:“诸位!”此声竟将群豪喧闹之声盖过,足见此声主人内功修为不凡,群豪纷纷往里看去,果见一个巨大圆桌中间站着一人,这人穿着一身大红袍,面色红润,眉目间不怒自威。
群豪中有认识这人的已喊出声来:“陆庄主,您老人家好!”这人点头示意微笑。
唐雪茵在阿叶身边说道:“叶哥哥,你瞧陆庄主与前日那华服男子好像啊。”她又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屋内看了看,说道:“只是那人好像不在里边哎。”果然很像,但阿叶就好似早就知道一样,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冷笑,他前日见到那华服男子时也是这样的冷笑。
屋内陆庄主继续说道:“在下很感谢诸位同道,每年此时都来捧陆某的场,陆某也不多说什么话了。陆某就给诸位先介绍介绍坐在陆某周围的这几位同道。”
群豪中有人立马喊道:“陆庄主!这还有什么介绍的,若是连这几位都不认识,岂不白混了江湖?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不认识您和身边这几位,那真是白混!”群豪纷纷应和。
陆庄主笑呵呵的,但还是说道:“介绍还得介绍,这是规矩!”说完,便依次介绍身边这几位武林前辈。
其中有云南点苍派掌门谷道荣谷老,他一手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据传他曾在天龙古寺中找到过前朝大理段式一阳指的指法秘籍,将一阳指带入点苍派武功之中,点穴手法之高,江湖上无人可比。
还有四川青城派掌门松风道长,他青城派据传是汉代张道陵所创,其武道源远流长,更是道教武学的典范,天罡剑法,天罡掌都是松风道长成名绝技,更有传闻其身负道家天罡内力,这可是先天罡气,要比一般内力真气厉害数倍,如果真有此内力,当今武林也只有少林派的易筋经能与之抗衡了。
除了这二位掌门外,还有山东莫老拳师,西北的铁老镖头,这几位都是久负盛名的老前辈。
当然,除了这四位还有两位重量人物。
一个便是当今三大帮派之一的盐帮帮主何占仁,此人生得高大魁梧,脸上坑坑洼洼的,人见了一面就不想见第二面,但又不得不见,他名字中虽有个仁字,为人可无一分“仁义”,此人生性残暴,杀人如麻,做起事来十分邪异。
还有一个油头肥脸的人,却是来自苏州府的知府大人。
这二人却是初次来陆家除夕大宴,当陆庄主介绍到这两人时,群豪中登时嘘声一片,呈现两级分化。一边说传统佳节,只图一乐,又何必在乎来人身份;一边却说道他们不与黑道盐帮和朝廷狗官为伍。
这下子搞得陆庄主颇为尴尬,那苏州知府汗如雨下,估计是因为陆家财富缘故,所以前来,但没承想这么多人不待见自己,这些人都是江湖里刀尖上过活的人,他生怕被这些人乱刀砍死。而何占仁何帮主却是大口喝酒,边喝边道:“李大人,怕什么?来来来,咱们喝酒!”
陆庄主这时才道:“在陆某的宴席上,没有黑白之分,没有身份之别,大家尽兴就行!”
本来就是陆家的宴席,既然主人邀请了谁,做客人的也说不着什么,大家只是觉得意外而已,既是佳节,闹不愉快也是徒添烦恼。但是,有的时候不想惹麻烦,麻烦却偏偏来找你。
唐式房屋里,坐着好几桌客人,陆庄主只介绍了与他那一桌的,其余几桌的人却没有介绍,本来那一桌上的人不是一派之主,就是一地前辈,但偏偏有人觉得自己的身份也应该让陆庄主在众多英雄面前提上一提,而这个人又偏偏就是昆仑掌门之子公孙孝,不知是不是还对廿七晚上的事怀恨于心。
陆庄主抬起手,看来还要再说什么时,却被一个声音抢了先。
“陆庄主,你怎么不介绍介绍我呢?”公孙孝说道。
陆庄主先是皱了皱眉,之后又笑道:“公孙公子,这几位都是武林前辈,与你父亲同辈,介绍他们也是应该。况且公孙公子如此风流才俊,就不需要陆某多说什么了吧。”
公孙孝阴阳怪气地道:“陆庄主真是开玩笑,难道这个狗官和姓何的也是武林前辈吗?他们怎能与家父相提并论?”
狗官。
那个胖胖的李大人不知是怎么当上苏州府知府的,就这么一句话已经让他瑟瑟发抖,既然这么害怕,又何必结交陆家呢?反倒是何占仁依旧喝着酒,就好像对公孙孝的话听而不见一样。
陆庄主见他二人都没说什么话,但他作为主人又怎么能允许客人被别人这样说呢?
“公孙公子,你出自名门,还请积点口德。”陆庄主低沉着声音说道。
公孙孝虽出自名门,长得也还算英俊,但他爱耍弄聪明,好色至极,仗着昆仑掌门之子的身份可以说的上胡作非为了。江湖上不熟悉的人称他青年才俊,知道他为人的人又苦于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敢乱说,但大家心中却都明白,所以公孙孝在江湖中的口碑不是很好,只是他本人却无自知之明。不过虽缺点这般多,但其武艺的确没话说,至少学得其父四五成的武功。
公孙孝一心要报廿七晚上之辱,陆庄主的话他又怎么会听?而且当着众多英雄的面陆庄主也不便出手。
“陆庄主,我即便不说,大伙心里也是有数的。我现在却很怀疑陆庄主交友的原则。”公孙孝不依不挠。
陆庄主强自忍住气愤,身边的莫老拳师开口劝道:“公孙贤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远来是客,还怎么跟人家主人提起要求?”
这公孙孝若是将他莫老拳师瞧得起,也就不会难为陆庄主了。莫老拳师不知是老了还是怎么的,连此中关节都没想明白就贸然劝阻,果然不少人都暗暗发笑。
唐雪茵暗暗笑道:“这个莫老拳师也真是老糊涂,还没看得出姓公孙的意思。”阿叶说道:“此人跋扈飞扬,待会一定被人扫出门外。”
唐雪茵略微诧异地看了眼阿叶,暗暗思量这有可能吗?
正怀疑间,屋子里原本一直喝酒的何占仁此刻却伸伸腰,说道:“陆庄主?如此佳节怎么还有闲人聒噪?待为兄替你打扫打扫!”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见一个酒杯向公孙孝激射过去,公孙孝只觉激射而来的酒杯竟带有一股大力,公孙孝冷笑一声,双手齐出,昆仑派内功激发出去,“砰”的一声,酒杯应声而碎。
公孙孝见酒杯已碎,正飘然傲立间,忽然一只手掌朝他抓来,这股手掌带的大力比之刚刚酒杯上的力还要重上几分,他知道躲避已无机会,只能运力与之硬抗。
但他还未运力,整个人已被那只手掌提了起来,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易,他吓得惊慌大叫,大叫间赫然看到这只手掌的主人正是那盐帮帮主何占仁。
公孙孝虽然功夫不差,但此刻已落入何占仁之手,又想起江湖上对此人的诸般评价,早吓得不知所措,一时间浑身颤抖,就与刚刚那个知府大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还从来没有被什么人这样拎起来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到一个黑道巨擎。
而何占仁的出手,将公孙孝两招之内拿下,这种变故大出群豪意料,一时间屋内屋外都十分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