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然来到大书桌前,将自己一个下午的劳动成果,摞在一起,胡乱地折了两下,而后便从那书桌上抱了下来,随手放到了地上。
姬然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额,感觉有点儿乏了。趁着饭菜还没有送过来,小眯一会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姬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位婢女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婢女本欲喊少庄主吃饭,可一抬头,却只见到姬然正在床上紧紧地裹着被子,并发出了呼噜声。
那婢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时喊醒正在酣睡的姬然。
那婢女将那托盘上的一大碗汤面轻轻地放到饭桌上。而后便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姬然的房间。
把书桌上的毛笔放到了笔筒里,把一方石砚放到了笔筒旁,把桌子上滴洒的墨汁擦了擦,把凌乱的纸张整理了一下。
咦,这地上还有一堆用过的纸张?被扔到了地上?怕是废了的吧?那婢女暗想。
这个时代,虽纸张还是稀罕之物,但在姬家庄,因占着造纸作坊的便利,这纸张已是最普遍的东西。每日里被姬然用完扔掉的废纸也是不少。
那婢女把地上那堆松散的写满诗句的纸张,整理了一下后,便抱着走出了姬然的房间。她抱着那堆废纸,踏着地上厚厚的积雪,来到了前院,随手扔进了一个大大的箩筐里。
那婢女再次回到姬然的房间的时候,这才轻声地喊道:“公子,起床吃饭了。”
姬然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姬然嗅了嗅鼻子,一股汤面的清香让他立刻清醒了不少。
姬然搓了搓脸颊,对那婢女说道:“还有多少汤面?都盛给我的青马吧。”
那婢女点头答应了下来,而后便轻轻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当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顶着严寒冒出头的时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雪停了,可天气却似乎更加寒冷了。
天虽寒,但暖人心的事情却还是在及时地上演着。
最暖人心的事情,莫过于雪中送炭了。是,是雪中送炭!
这一刻,上演这雪中送炭之桥段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有莘国国主姒娈。
这不,看着天气严寒,一大早,姒娈便派人给他的国相送来了几筐木炭!
在这个还没有马车牛车的时代,送木炭,确是一件苦力活儿。
为了这几筐木炭,应是用了十来个奴隶,两人抬着一筐,踏着积雪,硬是从莘城徒步,走到了姬家庄。
带队来送炭的,是国主府的一名管事,名叫莘乌。
却说莘乌带人来到姬家庄,走进国主府后,听府上的女婢说,国相还在休息的时候,自然也是不敢打扰,于是便将那木炭放到了前院的一个小库房里,而后便准备带着人告别姬家庄,回莘城复命。
可就在那莘乌走到前院门口的时候,一眼看到门旁的一个大箩筐里,堆着一些散乱的纸张。
唉,这国主真的是奢侈啊。这么多的纸张竟就这样给扔掉了?
咦,那纸张上似乎写着很大的字?
莘乌弯下腰,仔细地看了一眼。呀,果然上面写得是字,并且字写的很大,很清晰。
那莘乌在国主府待了数年,倒也识得夏篆。
莘乌仔细地辨认了一下一张散开的纸张上的大字。
咦,这写的是?
就见那纸张上裸露出的一角上,正好是一个完整的诗句:风雪夜归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额,不过读着感觉很有韵味啊。
莘乌作为断文识字之人,本能的反应,让他立刻觉察出,这纸张上的内容似乎挺不简单。
这,这一定要报告给国主!
出于对姒娈国主忠诚的习惯使然,那莘乌第一反应就是要将自己见到的这个东西拿给国主看一看。
莘乌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那厨子、女婢都在忙碌着,似乎也没有人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那莘乌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立刻伸手在那大箩筐里抓两张那写满奇怪句子的纸张,而后赶紧揉成一团,并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莘乌回到国主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面见国主,并将那两张从国相家里顺出来的“废纸”给呈了上去。
姒娈将其中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仔细地展平,而后便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呀,这,这短短的二十个字,竟描绘了一个冬日的场景?!厉害啊!厉害!这小子虽年龄不大,本领却是不小。而且,这二十个字连在一起,读起来,却似乎又是那样的朗朗上口,犹如吟唱小曲儿一般。而较之与小曲儿,却似乎又有一种不同的意境。
这,这写的这个是什么?是小曲儿吗?似乎又不像。额,不会是什么咒语吧?嗯,极有可能!若非咒语,又怎会让人读起来,感觉神清气爽,感觉别有韵味呢?
姒娈国主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又展开另一张,又仔细地品味起来。
“......,凌寒独自开......,嗯,嗯,妙哉!”姒娈发自内心地,不由地赞叹起来。
姒娈国主将那两首诗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仍有意犹未尽之感。
姒娈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实在平复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向门外喊道:“来人,准备步辇,到姬家庄一趟!”
当姒娈国主来到姬家庄的时候,姬然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就在姬然战战兢兢地将那冰凉的衣服套在身上的时候,这时,有护卫慌慌张张地来报:国主驾到!
姬然心中一凛。又出什么事情了吗?这大雪天的,国主竟然亲临姬家庄。
姬然也顾不得衣服冰凉,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穿好,赶紧出门迎接。
刚一走出后院,姬然便看到姒娈大步地向自己走来,而他的手里,却拿着两张纸。
姬然上前,就要跪拜,姒娈却立即止住了姬然的下跪,劈头就问:“国相,这是什么”
什么?姬然心中充满了疑惑。
姬然将那两张纸接了过来,大眼一瞟,心中不由地好奇起来。
“呀,这不是我昨天练笔写的古诗吗?怎地会在姒娈的手里?”
姬然看了姒娈一眼,问道“不知国主从何处得来这两张纸的”
“莘乌今早为国相送炭,从你家盛放杂物的箩筐里发现的。”姒娈如实相告。
哦,原来如此啊。只是,这,这古诗有什么问题吗?额,这个时代,应该还不会玩什么文字狱吧?姬然心中暗想。
姬然躬身施礼道:“这两张是我昨日闲来无事,写下的。只是,国主,这有什么问题吗?”
姒娈国主摇了摇头,道:“并无问题。只是本国主疑惑。为何读了你这所写之物,会让人产生一种特别美妙的感觉呢?额,然儿,这,这不会是什么咒语吧?”
姬然闻言,心中了然,但随即却又感觉好笑。
唉,没文化真可怕。难道不知道这美妙之感是文学的魅力吗?而且这,这可都是世代流传的佳句啊。
姬然赶忙说道:“禀国主,此并非咒语,而乃文学也。此佳句名为诗。”
“文学?何为文学?诗又是什么?”姒娈又问道。
姬然长吁一口气,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既国主到我姬家庄,不妨就在此用餐,正好然儿好好地给你介绍一下这文学以及诗歌的魅力。”
既能解惑,又能蹭饭,姒娈自然答应。
于是,这个中午,姬然陪着姒娈国主,一边喝着高度白酒,一边说着诗词歌赋。
这一顿饭,不仅让姒娈飘飘然,更是让他有了一种茅塞顿开,又打开了另一扇门的感觉。
姒娈站起身来,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后,便张口将那刚学会的诗句吟诵了出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