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上演武场擂台上那一刻枯栩都还有些恍惚,盼了十几年的这一天就这样来了?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就来了?枯栩回想起那些辛苦训练的日日夜夜,再苦再累都咬着牙在心里呐喊:坚持住!坚持住!一切都是为了塔会!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塔会,这应该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使命。十八岁前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为了塔会,都是为了在塔会上取得好成绩,然后在大联盟中谋得一个好职位,然后......枯栩更加恍惚了,然后呢?除暴安良?斩妖除魔?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以后,所有人都只是在对他说:努力、努力,坚持住!这几年不能懈怠!奋斗过这几年在塔会中入了榜就好了......若是现在懈怠了,今后就完了......好像在一直以来的意识里,塔会就是终点了......
自己已经站在终点线上了......
“砰”
沉重的铁锤砸在枯栩脸上!天旋地转!枯栩扑到在地。
“居然走神啊!”
又一锤向着枯栩的脑袋砸来,枯栩一惊,连忙翻身躲过。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演武场边际了!枯栩吐出满嘴的血沫子,赶紧拔出刀来。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差点就掉下演武场输了,现在想什么终点?只有一步步赢下去才是真正的终点,才对得起这十几年的汗水!
第一场的对手是个近两米的大汉,赤着上身,使一柄两百来斤的大铁锤,全身的肌肉都在向外昭示着力量。塔会比试的规则很简单,以残酷的淘汰制的形式进行,被对手打落擂台,或者投降者将被立即淘汰,从此与大联盟无缘!但是不能伤人性命,否则也是立即淘汰。
“你输了!”大汉抡起大锤冲向枯栩,在这个距离下,枯栩根本不可能躲开!大汉不禁狂笑起来,以自己的力量,锤飞一个站在擂台边上的人根本就像打飞一只皮球!这就是锤与刀剑的区别,刀剑虽然更具杀伤力但可以被格挡,而锤即使挡住了也会被震飞,显然这个大汉的战术就是用绝对的力量将对手打出擂台。
令大汉和裁判都感到惊讶的是,枯栩把手中的刀插入了地面!这是放弃了?裁判很想对枯栩说可以投降的,没必要挨这一下子,但是已经来不及说了!
大锤挥来,枯栩双手紧紧握住刀柄,他没有放弃,任何人到了这塔会的擂台上都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将刀插入地面只是为了用师父教的那招“万技的起手式“——卧龙势。
刀身倾斜,错开大锤。裁判捂脸,不忍看到这一锤直接砸上枯栩那与大汉比起来可以称作瘦削的胸膛。
下一刻,枯栩也倾身跨步,刀尖弹起,斩在大锤的侧面!
“砰”
金属嗡鸣,大汉只感觉自己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偏离了方向,大锤脱手而出!
枯栩借力跃起,一脚踢在大汉后背,却像是踹上了一座山丘,纹丝不动!只能极速拉开距离躲开大汉的一记直拳。
稳稳落地,枯栩擦擦嘴角的血沫,刚刚那几下已经令心口隐隐作痛,伤口可能又裂开了。
“有两下子啊!”大汉嘿嘿一笑,捡起大锤,“看你还能接我几锤!”
“来吧!”枯栩既紧张又激动,肌肉都在不停的颤抖,深吸一口气,又将刀插入地面,卧龙势再次展开。
“同样的招数可行不通了!”大汉爆喝一声,抡起大锤再次砸向枯栩。
“可不是同样的招数,只不过是一个起手式而已。”枯栩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
卧龙势,万技的起手式。
刀尖跃起,刀身翻转,左手持刀!
刀锤正面相碰,激起点点星火,刀刃却是触之即反,枯栩凌空跃起!刀转交右手!
大汉根本来不及收回已经砸出的两百斤大锤,反应却是极快,猛的探出一只手抓住了枯栩的右手手腕!现在只需将他当作一枚铅球丢出去就好了!
然而枯栩手中的刀再次脱手,落入左手,直向大汉脑门刺去!大汉若是就这样把枯栩扔出去,那刀锋也必然会削去自己半边脑袋!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大汉只好松手放弃锤子,去捏住枯栩的左手手腕,一指弹飞他手中的刀。谁知枯栩竟然就势一记飞膝撞上大汉的鼻梁!大汉痛得眼冒泪花,鼻血横流,下意识松了手!枯栩再将整个身体撞上大汉,手肘顶在大汉的小腹上,两个人一起跌下擂台!
不过枯栩在大汉上面,很显然是大汉先落地!
裁判愣了一下才赶紧通报:“胜者,枯栩!”
枯栩也愣了半天才从大汉身上爬起来,赶紧扶起大汉。虽然这一切攻势都和之前预料的一样,不过当枯栩听到裁判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些惊喜。
“恭喜你,你很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大汉笑笑,显然还是有些遗憾,“俺这蠢驴脑袋!”
“对...对不起......”枯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对不起,也许是因为自己就此断送了这个大汉的大联盟前程。
“不不,不用说对不起,尽管有些不甘心,不过毕竟是我输了。我叫黄杰,很高兴认识你,枯栩,我会留下来看你接下来的比赛的,你是打败我的人,可一定要入榜啊!”黄杰笑起来会露出满口大白牙。
看着黄杰远去的身影,枯栩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一万欢喜,五十九万悲,这是必定的结局。
......
混沌的天空,看不到太阳,也不见一片云彩,或者应该说是厚重的云层将天空捂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巨大的羽舰破云而下,在低空缓慢飞行着,地面上早已有人列队等待着了。他们的胸甲上都有着一座暗金色通天塔暗纹,那是驻守不周雪山的战士们,他们私下里叫自己为扫雪人,因为他们每天做得最多的便是清扫营地的积雪,这里的雪总是下个不停。
今天难得的雪停了,羽舰带着疾风缓缓降落下来,风吹散了树梢上的积雪,落到战士们的脸上,雪风夹着他们的头发狂舞,可是他们依然纹丝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恭迎无容使!”战士们对着羽舰上下来的身影行礼。
一下来无容使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寒风呼呼的刮着,还带着些许冰花。此刻明明是盛夏,这座雪山却依然整个儿被白雪覆盖着,四季如冬。而且这里的雪并不是因为海拔太高,并没有雪线,连山脚下都是积雪。
无容使看着领头的将军,一般上位者总是试图通过眼神来传达威严,不过幸运的是,他仿佛天生就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清雪行动’负责人,天谕司一等执行官,联盟第九联军将军,林公决!参见尊座!”林将军下意识的避开无容使的目光,颇为骄傲的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才转身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接过两个背包,亲自上前交到无容使手中。“尊座,这是您交代准备的东西,两份。”
背包里是一些生存的必需品,其中最来之不易的便是地图,那是大联盟的战士们耗时两年进入雪山用生命拼凑出来的。数百人的消失才换来了战士们人手一份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一些补给点,是我们近几年冒着生命危险建立的,每一个补给点都储存着足够生存5年的物资。”林将军解释着。
“好的,辛苦了,”无容使望着远方的皑皑白雪,无边无际的白,甚至分不清天际,仿佛一切的色彩都将在那里湮灭,“有人回来过吗?”无容使顿了顿,“那些消失的人。”
“没有,”林将军摇摇头,“进去的人只有两种结果:平安归来或者消失。多年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是不断有人凭空消失,我们也没有发现过尸体,或者血迹、打斗痕迹之类的线索,消失的人中也没有任何一个放出过信号。唯一能构成威胁的就是野兽的袭击,不过战士们遇到野兽都能及时放出信号呼叫救援,目前并没有因此出现伤亡。”
“这是个吃人的地方!被吃掉的人连渣也不剩!”一个战士突然忍不住补充一句,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满脸布满恐惧。
“住嘴!”林将军厉声喝止,“在尊座面前还要扰乱军心,整日里怕这怕那的像个娘们一样!来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林将军竟忍不住在尊座面前怒气冲天,显然是忍那个小战士很久了。
“等一下!”无容使一开口,没一个人敢上前拉走那个小战士,“他没有说错什么,这确实是个吃人的地方。你说他胆小,可是谁不会害怕呢?很多时候勇气都是来源于恐惧的,因为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才会产生拼命活下去的勇气。没有人不会害怕,包括我在内。敢问将军真的就一点也不怕?敢问将军有进过这雪山吗?”
接连两个质问,一个字比一个字沉重,问得林将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没进过山,因为做将军的不应该以身犯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大人物,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小卒。
林将军没有回答,无容使也没有继续追问,拍了拍身旁的木子:“你们都回去吧,我们两个人进去就够了,没必要徒增伤亡。”
“可是......”林将军瞪大了眼睛,之前交待他准备物资的时候他还在想这是为谁准备的,应该是尊座手下的天局精英吧?说不定自己还认识。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是为这个真正能称得上“大人物”的男人准备的!而且这个大人物还准备只带一个年轻侍卫!大人物不就应该是决胜千里之外吗......
他不知道,无容使向来是亲自冲锋陷阵的,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
无容使走了,林将军依旧立在寒风中,依旧威风凛凛,像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不过战士们都发现将军的头低下了许多......
突然,一名战士快步跑来,将一艘船鸽递到了将军面前。将军一惊,他认得这艘船鸽上的黑色标志,这是盟主的船鸽!将军连忙取出信纸打开,快速浏览过后冲着远处的两个身影高声呐喊:“尊座!盟主叫我告诉你!记得每天晚上都要放一枚信号弹告诉他老人家你很安全!这样他才能睡个安稳觉!盟主还叫我劝劝您!能不亲自进山的话更好!”
“告诉盟主!你劝过我了!”远远的传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