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枯栩惊惧的后退，目光却从未离开那朵诡异的金烛。

“吾是黑夜的引路人呐！”

金烛后面走出了一个整个儿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看不见面貌，甚至令人有些怀疑，那里面是否真的有人？因为黑色的斗篷中仿佛只有无边的黑暗……

宽大的袖口内伸出一根木柄，木柄顶端，生锈的铁链下吊着一盏古老的铜灯，厚厚的铜绿使之看起来残破污浊，金色的烛焰在那盏灯中跃动。

“我不认识你！”

“不，你认识，只不过，你忘了……”那人笑得诡诈。

浓雾遮蔽了万物，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三样东西：枯栩、烛火、提灯人……

那人伸出手指，临空点出。

仿佛一滴甘露坠落，枯栩的脚边激起一朵浪花。

浓雾散开了一隅……

原来他们还在云层之上，底下沿江的屠杀依旧！只不过这次……那散开的一隅之地中的画面在不断的放大、放大……放大！

枯栩的视线仿佛穿越了千万米的高空，他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脸！他们在嚎啕大哭、在悲鸣乞求有人奋起反抗却被数把鱼叉刺于江下！

源源不断的有人在江边被杀死，又源源不断的有人从四面八方被拖至江边……

男孩们被鱼叉戳得千疮百孔，女孩们被抓着头发在地上拖行，被人杀鸡一般割破喉咙，任由血液在大江中流尽……

“住手……住手……”

枯栩痛苦不已，视野被拉近了，他如同身临其境，可是他依然无法突破那层薄薄的雾，他依然处于那万里高空！

“你让我下去！让我杀了他们！”枯栩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只是想要下去的话，代价很简单的，你手中的那柄刀就足以！”黑斗篷中穿出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可是没了刀，你下去后又怎么杀人呢？呵呵，我忘了，就算你有刀也斩不尽那些恶鬼！”

“不用你管！放我下去！”枯栩怒吼。

“年轻人不要那么暴躁嘛！你这样下去也不过是多送一个人头罢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我是来完成一个客人签下的契约的，我可是一个诚信的商人！”

万千的浓雾涌入了枯栩的双眼，仿佛一个支离破碎的画面正在被拼凑。

一个光头的英挺男子坐倒在地。

那是……师父？

“原来你真的存在。”师父说。

“当然，我无处不在。”这个沙哑的声音是那个披着黑斗篷的提灯人？

“你想清楚了吗？”沙哑的声音又问。

“想清楚了。”

师父点点头，枯栩明白了，这是那个提灯人的视角。

“成交后概不退换哦！”

“别他么废话！”

“我可知道，你找了我……嗯……六十年了吧？你苟延残喘了六十年不就是想找我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吗？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你知道那你特么的不出现！让我找了六十年！”今日的师父似乎异常的暴躁。

提灯人嘿嘿嘿地笑着。

“若是……我想知道那个真相需要支付什么代价？”师父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远方。

“你的命勉勉强强够吧！”

“那算了，陈年旧事不知道也罢，”师父叹了口气，“我还是将机会留给我的徒儿吧！那个傻孩子……我想给他争取一个机会……”

“那么？之前的交易，成交？”

“成交。”

师父伸出手指按上那朵金烛，烛火猛地暴涨，似要吞噬一切。

“契约达成！”提灯人笑如鬼魅。

“慢着，可以顺便帮我把这把刀带给我的徒儿吗？它可以代替我……护着他……”

光头师父双手捧着那把刀递了过来，那是枯栩朝思暮想的横涯……

“哎，最后的时刻也没能有口酒喝。”

“师父……”枯栩泪流满面，缓缓地伸出手去，他不是去接刀而是想要扑入那颗大光头的怀抱……

他真的抱住了！

不过眼前一阵恍惚变换，怀里的那个人却是一身黑色斗篷……

“喂喂喂，男男也授受不亲的喂！”

“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枯栩猛地推开他。

“这可不管我事，他自己和我签的契约。”

“他付了什么代价？！”枯栩的声音有些颤抖。

“客人隐私，不可告知。”提灯人将横涯丢给枯栩，“我说你这人很奇怪诶，你不接他留的刀、也不关心他给你争取了一个什么机会，却在这追问什么乱七八糟？”

枯栩没有再说话，他蹲了下来抱着横涯痛哭，师父最后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最后的时刻也没能有口酒喝……

什么叫最后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这把曾经朝思暮想的横涯他再也不想要了！它还是握在师父的手中才最帅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不是得到什么，而是不失去……

“哎呀呀！别哭啊！他没有死呢！不过好像也差不多了……你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横涯迎头劈下！

却是斩入雾里……雾气分而又合。

“小朋友，你是伤不了我的。”沙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枯栩反身回刀，却又是斩入雾里。

他咆哮着连连挥刀，却又一次次扑空，一次次将白雾斩得七零八落，白雾又一次次分而聚合……

枯栩终于精疲力竭，瘫倒在地。

“我说过，你伤不了我。”提灯人出现在他面前，暗金色的无根烛火在眼前晃荡不息。

枯栩挣扎着还要站起来，却被提灯人踩住横涯长长的刀身。

“你确定还要浪费时间？”提灯人指着那处雾气散开的一隅之地，“看看那是谁？”

仿佛一道裂缝在心底炸开，枯栩瞳孔猛然放大！

一个女孩与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被抓住长长的头发在沙地上拖行，手肘上磨出长长的血痕。

那是篱雨！

篱雨在身上摸索着，猛地摸出一把匕首割断了长发！

她翻身跃起，刚要将匕首刺向那双灰色的翅膀就被后面的人捏住了手腕。

枯栩竟然还能听到声音，他听到篱雨瞪着周围所有的翼人说：“万恶之人，必遭天谴！”

闪着寒光的鱼叉向她刺来！

“不要！”枯栩的嗓子在一瞬间吼破了，他猛地转头瞪向那个黑色的斗篷，声音沙哑而低沉：“师父给我争取了一个什么机会！”

“一个……撕毁契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