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习善一时间没能想明白前因后果,看着树后那令自己杀念迭起的人问道。
郁义奴听后笑得更加夸张,心中的怨毒嗔恨也更深了几分,他难以置信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再次面对自己时,竟然会问出这种话。
你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老子的命,可差点就给你收了!
心中的恶意如怒海狂涛卷得人亢奋异常,但他口中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在这儿?当然是惩恶扬善了,受您教导啊大侠。”
习善将目光挪到树前半死不活的丁儒身上,眉头凝成了疙瘩,怒斥道: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嗜杀,我本来留了他们一命。你倒好,无冤无仇就下杀手!”
“无冤无仇?呵呵,你怎知无冤无仇?更何况你杀我的时候可凶戾的紧呐。”
“当初是你对我动了杀心,当然留不得你。上次没能收成的命,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习善说完腾身跃下兽背,半空中危机来袭,却早有预料地侧身闪躲。
一道寒芒闪现,“嗖!”地没入黑暗。
“还是这手,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少年游侠落地后欺身上步,口中同时嘲讽。
“别过来!”树后响起厉喝,郁义奴再次抽出一只铁签,尖锐的底端顶在丁儒喉咙。
“别别过来”人质也虚弱的发出请求,但有气无力的样子怕是活不久了。
脚步停顿,习善发觉自己有些被动,但散发出的杀意却更浓了几分。
二者散发出的杀意于无形中碰撞,气氛更加胶着,夹在中间的丁儒猛觉呼吸困难,难受地苦吟出声。
“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死活?”习善沉声试探道。
“桀桀,那你停什么?”郁义奴发现了对方的软肋,狡黠地笑道。
双方的目光时刻交汇,黑暗中,习善的手正默默靠近刀柄
郁义奴却灵敏地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瞳孔收缩,声音冰寒地厉喝道:
“手!你就给我站在二十步之外,敢前进一步我就杀了他。”说着,其手中铁签直接刺入丁儒脖颈半寸,血液顺流而下。
“他要死了!他死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活成?”习善虎视眈眈,咬牙地提醒道。同时突发奇想,侧身将持刀鞘的左手藏于身后,令对方无法看到。
但他还是低估了郁义奴内心的扭曲与凶戾,后果却是他如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
“噗!”
轻微的破皮声在夜色下尤为清晰,郁义奴手中的铁签猛然捅入丁儒喉咙,自下方贯穿直插脑干。
习善满脸惊愕地愣住,树后身影则抽签暴退。
少年立刻回神,前方怨毒的声音正快速远去:
“上次就栽在了你手上,还敢让我看不见你的刀?这小子的命是你害的!!!”
“騲!”
习善破口大骂,周身内力顿时急流湍涌,脚底炸起一圈泥土冲向前方,意识逐渐消散的丁儒模模糊糊地感觉旁边刮过一阵疾风,瞬间消失。
…
靠蛮力奔跑的声音在夜色下十分清晰,急促的“唏嗦!唏嗦!”声随着少年的身影不断掠过一颗颗树木,紧咬着前方逃窜之人缓慢逼近。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习善并未躲闪,只因察觉这一飞刀偏差太多。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咄!”的一声钉进树干。
“嗖!嗖嗖嗖!”微啸声再起,一刀三随,四柄飞刀先后穿空而来!
习善与之相对极速奔跑,使攻势更加凶险。
少年右腿内力暴涨,足下泥土翻飞,借力瞬间左闪。
耳边风疾!
最近的两把飞刀几乎贴着他的脸皮飞过,四散的内力刮得皮肤生疼。
瞬息的耽误闪令二人间的距离拉远了少许。
心中压抑潜藏的怒火轰然翻滚,少年咬牙继续追赶,眼神凶狠。
前方的郁义奴弹身而起,在半空转身,双手连甩!
接连十六把飞刀如天女散花般扑面而来!
煞行八方!
黑蟾在升腾的黑气中猝然出鞘,月下刀光乱舞,眨眼间数道寒芒映现,卷得风如浪涌,树干层层破碎!
“叮叮!叮叮叮叮叮!”七声金铁交鸣后是更多的闷响,刀式范围内外的飞刀几乎全部扫飞,钉入树木。
可惜煞气加持下仍有漏网之鱼,左大腿传来痛楚。习善停身收刀,望向前方落地调头、速度不减冲入黑暗快速消失的人影,一声不吭地拔出身上的飞刀扔在地面。
经历磨难已慢慢变得冷静的心智此时重新被怒火点燃,少年握着刀柄与刀鞘的双手攥到惨白。
“走着瞧”
“桀桀,走着瞧!”已然远去的郁义奴逐渐放缓脚步,癫狂的笑容重新狰狞出现。果然,在适合自己作战的宽阔地势赢了一筹,哪怕是最普通的轻功配合着拿手的暗器,便能将那个少年游侠玩弄于股掌。
他以手指在护腕、腰带与大腿外侧抚摸滑过,剩余的飞刀数量已了然于脑海。
应该找地方补充补充了。
仰望天穹,漫天星斗与皎皎婵娟交辉相应。
同一片月光下
习善回到丁儒被钉死的地点,从他衣物上撕下几截干净的布条包扎伤口。当伤口不再流血,习善站起身来看着死后仍被铁签固定在树干上的尸体,低垂的头颅令人无法看清那划痕遍布的年轻面庞。
风止时唯一在动的,只有下巴末端缓缓滑落的最后一滴血。
“啪嗒。”
这是面部开裂的伤口所留下的祭奠。
锁骨、前胸与喉咙的致命伤则在丁儒两脚之下的草地各染出一片殷红。风又起,野草轻轻摇晃,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接引使者欢愉地打着招呼。
下方的血液则继续顺着地面与植被的脉络蔓延。
无论丁儒因何而死,这笔账好像都得算在习善头上。郁义奴在黑暗中昙花一现,他现在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说也没想过跑,但原本想先礼后兵的打算却落了空,霸天寨的人再来怕是见面就得大开杀戒了。
…
“身在江湖,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习善自言自语道,骑上相伊返回村子。
其实对于丁儒的死他并没有多少负罪感,观其行径本就不是好人。但少年心中仍有极少的不是滋味,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直接剥夺他人性命,岂不是与恶人成了一丘之貉?
一声轻叹,一抒胸臆。
林间,白色异兽的身影渐行渐远。
或许,在江湖中陷得深了,如今的想法在某日也会变的吧。
自己好像可能永远不会像吴谦那样遵循平衡,极端似乎才是江湖人一贯的风格。
江湖儿女哪个不想快意恩仇?
可究竟是对是错
光明近了,灯笼照耀下的村口站满了老老少少,村中几十口人全部在翘首以盼着少年游侠归来。
不等众人一涌而来,习善率先开口喊道:
“别看了,都回家待着,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没有停顿,甩下一句话后他径直回到暂住的偏院。
身后男女老少一番窃窃私语后也各自返家,神情由最初的期待,到惊喜,最后再到此刻的忧愁。甚至几名青壮看向习善的眼神已经带有责备与怀疑,但事已至此还是老老实实、不吭不言地回了家。
门没闩,萧梦在屋檐下静静守望,此刻一袭红袍加身的她竟瞧不见丝毫妩媚,有的似乎只是强掩的关怀。
她看着表情略显愁苦的少年,眼神透出询问。
习善下鞍,生硬地微笑。
“待会别出门,在门缝看就好。
今晚让你见识一下大刀门的刀,比那夜更凌厉的刀!”
“嗯。”一句不相干的话萧梦已然会意,笑靥如花,在夜色中绽放。
她心中清楚,事情发展并非习善预期。
但那又如何?
从做丫鬟开始,心就给你了。
我不知为何在你离开小筑时怦然心动,与之前所有我以为的,仔细思量后做出决定的感觉不同。这次,对你的心意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也退无可退。
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我都将在你身前身后。
两个人的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