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夏群辉茶饭不思,消瘦不少。
“姑姑,你不能这样下去,倘若法子有了,你没有力气针绣,怎么办呢?咱们出去走走吧。”夏花道。
“你去吧,法子一天想不出,我这心也放不下。”夏群辉道。
夏花见此,又劝慰了一番,自个儿出去了。她漫无目的走着,东看看,西瞅瞅,一时不察,竟与来人撞了满怀。
“何大哥?”夏花道。
“阿花,是你,这么巧,你上哪儿去?”何三道。
“我也不知道,随意逛逛。”夏花道。
何三见她恹恹的,一脸愁容,“出了何事?”
夏花沉吟不语,想着何府的绣庄开了这么多年,且他喜游历,见多识广,说不定告诉他,还真能相处法子,况与他认识以来,直觉他是值得信任的,便和何三到了一个街角,小声告诉了他,完了还不忘叮嘱他保密。
“放心,断不会外传,对了,反正你已经告诉我了,不妨让我看看。”何三道。
“你有办法?”夏花不禁提高了分贝。
“不好说,看了才知晓。”何三道。
“行,反正都这样了。”夏花道。
两人当即向绣庄走去,将何三请进里间,随即和夏群辉一块儿过来了。
何三展开绣品,一惊,“这是添珠的佛经?”
夏花点点头。
良久,屋子里都没有任何声响,何三似盯着绣品,又似盯着他处,夏群辉和夏花不敢打扰,频频看向他。
好半晌,只闻何三道:“有了,不过不知是否可行?”
两人眼睛冒光,犹如听到了天籁,忙道:“说说看”
“早前,我去过罗刹国,见他们用孔雀金线缝补衣裳……”何三细细道来。
“罗刹国的人长什么样子?”夏花道。
“他们肤色比大吴的人还要白上五分,但是身上有很多毛,有些像大猩猩,咱们都叫他们老毛子。”何三道。
夏花眼珠一转,何三口中的罗刹国应当是她所知的沙俄,她记得红楼梦中宝玉就有一件褂子,就是用孔雀金线裁缝的,只是这下又得犯愁了,哪来的孔雀金线呢?
“可是,即便这法子可行,孔雀金线上哪儿去找呢?”夏群辉道。
“当年,我买过一包,就是不知放哪里去了。”何三道。
“那你快回去找找。”夏花脱口而出道。
“行,我就去,你们等着。”何三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姑侄俩如释重负,相视一笑,这下好了。
“阿花,你说何公子能找到吗?”夏群辉道。
“能的,何大哥一定能的。”夏花笃定道。
夏群辉见此,大定,虽说她从未用过此等金线,然,她准能绣成。
两人此时也无心闲暇其他,巴巴地等着何三的到来,大眼瞪小眼,直到天黑也不见踪影。
“等等,别关。”何三快步走来。
“何公子?快,快请进,还以为您不来了。”曹怀信道。
夏花听闻,立马到了厅堂,“何大哥,找到了吧。”
“给,一时忘记放在何处,找了半日。”何三道。
夏花当即接过,打开盒子,瞪大了双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金翠辉煌、碧彩闪灼”,不禁喃喃自语“何大哥,你真是太棒了。”
“姑姑,余下的就交给你了。”夏花道。
“放心。”夏群辉道。
“何大哥,还未用饭吧?正巧咱们也未吃,今儿我做东,你想吃什么?”夏花笑嘻嘻地道。
“多日未吃你家的羊肉泡馍了。”何三道。
“行吧,咱们这就去。”夏花道。
“阿花,姑姑就不去了,在家随意用些,也好琢磨琢磨。”夏群辉道。
夏花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随即上了马车,往盘福店去了。
“何大哥,你真够朋友,这回多亏了你,不然麻烦可大了。”夏花道。
何三摆摆手,道:“倘若不用此法,你也能想出法子,只是晚些罢了。”何三道。
夏花诧异,何三言语真诚,绝不是随意夸赞,他怎会如此相信她,她自个儿都没底。
夏花呵呵两声。
“对了,昨儿六妹还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何三道。
“是呢,不过最近实在脱不开身,你帮我稍句话,待忙过这一阵子,就去看她。”夏花道。
何三点点头。两人本已熟悉,不觉无聊,随意说上几句就到了铺子。用过晚饭,何三将夏花送回绣庄,方才回府。
隔日,夏花正在睡梦中,就被夏群辉拉了起来,“阿花,你看,是不是和先前没有区别?”夏群辉道。
夏花朦胧的睡眼立马睁大,凑近一看,啧啧称奇,“自然有区别。”
“啊?”夏群辉又瞅瞅,觉着看不出来呀。
“呵呵,比先前看上去还好呢。”夏花道。
“你这丫头,唬了我一跳。罗刹国的孔雀金线真是个好东西,这回多亏了何公子,余下的你还给人家。”夏群辉道。
“那还不是姑姑绣得好,换做旁人怕不能的。”夏花眼神又落回到绣品上,仔细端详着,半晌道:“这线嘛,既是给了,先用着吧,姑姑,你看,若是这里,这里,还有那处......,都用上金线,你看如何?”
“自燃更好,那这线真不用还了?”夏群辉道。
“嗯呐,姑姑不必烦心,这份人情,我会找机会还何大哥的。”夏花道。
夏群辉听闻,只好如此。
用过早饭,夏花起身往庄子去了。
棉花已经摘完,最后一批晒完就全部收仓。两月以来,众人虽说辛苦,然瞧着雪白一片,身上那点子累早飞散了。
这几天,陆续有村民问作坊何时开工,他们有些迫不及待。夏志安请村里的老先生翻了黄历,开工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腊月初六。
这晚,用过饭,众人聚在一块儿闲话了好一会儿子,想着明儿就开工了,忐忑,兴奋,期待相互交织。
夏花回房后,久久未能入眠。自那人离去,快一年了,她努力笑着,旁人决计瞧不出异样,但她知道,他依然还在那里,只是不去触碰,她并未刻意去忘记,因为这太辛苦,况过往种种美好,她放不下,舍不得,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那就交给时间好了。近三更天,她方有了睡意,似乎才刚睡着,就听见小慧叫她起床。
用过早饭,夏志安一行人朝作坊走去。
“阿花姐,织坊,染坊,弹花坊各处上工的人都已到齐。”曹怀义道。
夏花点点头,继而转向夏志安,“爹,今儿开工,你说几句。”夏花道。
“行,爹就说几句。”夏志安道。
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况客气有力,不免更加鼓舞人心。话语一落,巴巴掌响彻整个庄子,飘散开来。而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亮天际。
而后,各就各位,织布的高氏负责带领,染布的刘大郎负责、弹花的刘二郎负责。无论是织布还是弹花,第一道工序都是赶棉,而染布稍后,故而,染布的先去了赶棉坊。
赶棉颇为简单,夏花带着曹怀义等几个小子一面仔细讲,一面示范给大伙儿看,近一个时辰,每人基本摸着了门路。
“大郎哥,按照昨儿的分派,这儿就交给你了,赶好的棉花先给织坊和弹花坊各送一袋。”夏花说完,又叮嘱了他一番各处所送棉花做好记录,棉花的种子一定要收整妥当之类的。
“姑娘放心,我都记得。”刘大郎暗暗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