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中年妇女两只手紧紧包裹着一只枯瘦的手,嘴里不断重复着“妈妈”两个字,不算寂静的房间里泪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穿着妮子大衣的中年男士默默地站在中年女士的旁边,眉眼间的“川“字尤为显眼,表情凝重,时不时拍一下她的肩膀。床的另一边一位中年男士把另一只枯瘦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望着妈妈似乎熟睡的容颜,生怕错过了其偶尔睁开眼睛的瞬间。
庞曦岚最近经常做梦,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回到了中学时代,读着李雷和韩梅梅;有时候会梦见自己的大学时光,依稀记得十八岁那年,他的初恋情人唱着冬季恋歌走到了她面前,对她说:“千年等一回,终于等到你”。更多的时候她会梦到她婚后的生活,琐碎着,平淡着,温馨着……她几乎忘记了她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太,她有儿有女,女儿今年46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女婿是一名口腔科医生,他们的儿子今年读高中了。儿子今年43岁,任职于某金融集团,儿媳是一名大学教师,他们的女儿今年好像还在读小学。她似乎就记得这么多了,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她还是一个姑娘。
压抑的哭声,手上的触感,让她终于从梦中醒来了。几乎同时,屋内的三双眼睛齐齐望着床上的庞曦岚。她看见了她的女儿,女婿,儿子,然后视线停留在了儿子的脸上。儿子瞬间明白了自己妈妈的意思,解释到,“妈妈,你儿媳前几天紧急被派到英国出差了,走之前专门来看了您,还说这次去一定给你带一套你喜欢的英国宫廷装。”是了,庞曦岚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又感到困了,她快挣不开眼睛了,她觉得她这次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于是,她用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眼女儿,女婿,儿子,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妈妈”两字的呼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然而床上的庞曦岚对于这样的声音感觉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开始做梦了,在梦里,她梳着两个小辫子,辫子末端缠上了粉色的花带,身穿半袖小袴,站在河边,她能清晰地看到河里一条小鱼正游过来,她向前微微倾了倾,扑通一声,顿时水花四溅。她本能地睁开眼睛,还未看清来人,就被其用力抱进了怀里。
“阿花,娘的阿花……”抱着她的人一直这样重复哭喊着,声音里的害怕和喜悦尤为明显。
“姐,姐,你终于醒来了,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这几天我都不想吃饭,奶奶说不吃饭就不能长高高……”几乎同时,一个男童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花醒了,太好了,嫂子,我去村里把杨郎中请来,再给阿花瞧瞧。”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边擦眼泪边跑了出去。
庞曦岚感到后脑勺有一块隐隐作痛,后背有一大块被泪水侵湿了,她被抱的快喘不过气了。
“水,咳,咳……”庞曦岚艰难地说道。
“嗳,来,快躺下,娘给你倒水去”,她扶着庞曦岚躺了下来。“黑娃,快去田里告诉你爹和爷奶,二伯,你姐已经醒了。“好嘞”,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庞曦岚看着泥巴糊的墙,木头做的柱子,大梁,茅草覆盖的屋顶,地上的泥土地。脑子里的记忆源源而来,原来梦里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夏花。
夏家祖上不可考,家风严谨。老爷子夏天富,娶邻村姜氏,姜氏能干泼辣,生两子两女。
长子夏志安,喜吃酒,娶邻村曹氏,曹氏貌美贤惠,生一子一女,长女夏花,今年十一岁,长子夏均,小名黑娃,今年7岁。
次子夏志全,尚未娶妻,长女夏群华,嫁镇上杂货铺邓掌柜,次女夏群辉,清丽秀雅,容色极美,擅女红。
梳理完这些,庞曦岚真正意识到她穿越了,然而她内心几乎是平静的,甚至有淡淡的喜悦。上辈子她无波无澜的度过了一生,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想起那些挑灯夜读金庸的青春时光,她也想仗剑走天涯,想起那些陪伴闲暇时光的言情小说,她也想穿越重生大干一场。低头看了看了自己的小手小腿,嘴角微微上扬,是了,她是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