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废帝遇废储(1 / 1)夫子无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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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生知死,知凶知吉,欲问前程如何,先请银一两。”羽扇,道袍,梁山泊吴军师,大明朝刘伯温只怕也不过如此了,若说排场有何不及,只少一个道童。

大都,贸易兴盛,皇帝宁缺用着前朝大兴土木建成的运河促成了太平湖的繁华。商商竞豪奢之下,自然有不少富贵闲人。

风姜在街上才走了一圈,便被好事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两,真是疯子。年纪轻轻,不务正业。当今皇上大开恩科,这应试之人如云,千百年来头一次。才是大前程。”

“这还不是得益于当今皇上圣德。”

风姜暗自感慨,他这辈子还没真正体验过如此的前呼后拥,甚至连原主少帝亦是。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回头路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知生知死,知……”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竖子何人,敢来招摇撞骗?”一个黑面皮的长须中年人,越众而出,连着身边四条大汉,一齐将手按上了剑柄。

这中年人倒还是个有礼的,沉声道:“此人该当何罪自有国法,一切依法而行。”

“铁大人来了,这看来骗子要惨了……”一见这中年人,四周顿时议论纷纷。

“少不了一顿板子哟……”

一阵窃窃私语,搞得风姜也自紧张,这位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方愣,当真惹恼了他,大罗金仙也无济于事,只得笑道:“小人并非招摇撞骗。小人与话本中别个道士不同。”

“小人不知未来,不信天命,只知志在人为。鸿图大计,别说这一两银子,便是高官厚禄,半壁江山,又有何担当不起的。”

铁崇闻言大惊,赶忙请人入府,一面命人看茶,一面火速并请废太子与之相见。人云树倒猢狲散,唯有铁崇刚正不阿,自始至终认定太子。是个坚定不移的太子党。

“既出大言,必有广学。”废太子宁晋当即断言。

这废太子幼时多看话本小说,见那古代贤士觅明主便是这般如此,不由得一瞬间恢复希望。他便照戏本中所言,王熙凤见林黛玉似的,先无中生有地殷勤一番。他自认为这样一来双方都可抬了身价。

宁晋激动万分,思忖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去了。

这边风姜刚一坐下便见一个淡黄色的胖子从门外挤进府衙,还……向他这个前朝废帝行了个“大礼”。

“先生勿忧……宁晋……不妨事……”

风姜深知这人脾性,因此他并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能接近宁氏长子。

废太子晋,乃是女主的陪嫁丫头,淑嫔之子。虽生得肥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自幼聪慧,大结局时年方七岁,便能助父揪出巫族内应,看似荒唐可亲,实则不是善与之辈。

总之,风姜对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见过面后,那废太子又想了想,明主访贤,只献殷勤是不够的。若真是高人,便三顾茅庐请他又何妨?只是……他怎么也是父皇的长子,也不是谁想攀附就随随便便能成功的,到底还要试探一下这姜先生是否浪得虚名。

“先生可是今科入京赶考的举子?”他一拍脑门,心血来潮。

风姜此次上京,恰赶上他父皇开恩科,科举革新,革得举子们人心惶惶。前日,他的军师萧逸也因为这事求了他老半天,一开始听听还罢,时间长了便也厌烦了。既如此何不让风姜帮他朋友拿个状元呢,一举两得。

他已经成了庶人,不能再失去了任何人了。

二人连忙商议定。废太子也不傻,少不得嘱咐风姜瞒着铁崇行事。

风姜知废太子心思深沉,自然也不以真心相待。况且他也不善华词丽藻,应举一事,实在非他所能。

少时,自从这宫里有了风姜,一切似乎冷清了不少,人人说他是天煞孤星。没有老师,姚峋不过是名义上的太傅。死而复生,诸臣只余数人,孤身一人入京。

姜和的灵魂既然到了少帝体内,那么成为少帝,便是他在书中的使命。

想来世上大都是幸运的人,而他们又凭什么对别人的不幸指手画脚呢?

再者,与虎谋皮也是一件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宁缺不只一个儿子,而他也不只一张人皮面具。

春分日午时之前,他只需弄到宁氏后人之血,只要一滴,三年无忧,便是断了这人的太子路又何妨?

风姜面上一本正经地指导萧逸,一面心里暗自发笑。

至于这萧逸真的骂圣得了状元,甚至做到东床驸马,这便是后话了。

这件事要讲起来,真可谓当代陈世美与包青天的故事。

神秘青年携卷轴入京,高中状元,妥妥的男主人设。入京后,又在那些纨绔子弟那儿受不少的气,自料前途无望。忖度与其受尽屈辱,不如一死,倒还算一生干净,拚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于是便在科场上写下血书,骂出了很多人不敢骂的。

唉,不过这人也是可怜,为这篇文章。满朝公卿,个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在狱中更是极尽折磨。

若非与公主订婚的皇后之侄,刚刚死于非命,世人皆言公主克夫。只怕这东床驸马,还轮他不上呢。不过最终好歹是苦尽甘来。

这样一来,萧逸,废太子,风姜,便上了一条贼船。

风姜更是以此威胁宁晋,替他保守僵尸的秘密。虽然有失地道,但别无他法,从少帝睁眼那一天起,风姜和宁氏的命运,便被命运紧紧捆住,如同唇齿。

他不愿,但是无可奈何。

唯一幸运的是,一切似乎暂时尘埃落定了。

然而京兆府铁大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少年和公主的洞房花烛之夜,对于铁大人来说却是一个漫长的不眠夜。

对风姜亦是。

漆黑的青铜棺,冰冷的铁链,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无边的孤独。

不,他不能,不能变成食人血的妖物。

风姜猛地坐直,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书卷早已湿透。

他得靠那些人的血活命,永生永世。巫臣啊巫臣,为一个废帝伤了新帝手足,可还值么。

灯还未熄,在夜中点点如豆,风姜起身方欲吹灯,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前掠过,这人身姿矫捷,好似一只大猫。月影斑斑驳驳,落在了门前:“姜先生?”

“凌护卫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风姜大惊。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安。这凌护卫出身江湖,而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大人问先生,可愿与他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是啊,明早便是大朝了。科举放榜后的第一次大朝。

风姜稍稍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也难怪铁大人烦心。按礼讲,明日皇帝将会在正殿,接见今科前三甲,并亲自授予官职。前几科皆是如此,从未变过。但今年礼部却从未传出关于新科状元萧逸的任何消息,甚至连礼服都只做了两套。

本该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便似被遗忘了那般。

而铁崇的考虑,似乎更远些。从大楚灵帝初创分科考试以来,一次次科举,源源不断地为官府输送官员。

可怎么才能保证血液永远是新鲜的呢?如果敢为百姓说真话的人得不到任用,反而还受到打压。那这所谓恩科不就形同虚设了吗?

其实,铁崇很欣赏这位敢于讲出真话的年轻人,甚至……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他有预感,这个人将会成为历史的驾车人。

明明说好的丞相之位,权同国师。

想到这儿,铁崇不由得面露忧色。

“萧先生的事,先生可知道了?”

“知道。”

“先生怎么看。”

“大人该问,陛下怎么看。”一开始,风姜也自纳闷,后来才想起此人原是宁缺初恋的儿子。没人比他更能牵动皇帝的神经。

铁崇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只觉得整个脑袋似炸开一样疼。他断案无数,素有青天之称。能让他如此力不从心的。除却御座上的那人,又还有谁呢!他觉得自己明日有必要在朝会上与皇上议一议此事了。

“请先生与在下一同入朝,面见陛下。”

……

这是科举后的第一次大朝,自然分外典雅凝重。

唐玄宗开元末中书舍人贾至曾有“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锁,百啭流莺绕建章。”之句。

二人穿戴整齐,正欲登车,忽听得一群白衣幼童唱道:“白衣相,衣白帽。娶了公主,入了庙。祸星降,覆帝冢,到头不过一场空。”

“是谁教你们说这些话的?”铁崇闻言大惊,转眼看向风姜。后者只是诚恳地摇了摇头。

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理说这个时辰的京城并不该有如此情形。

那些幼童也不答言,哈哈一笑,便四散而逃。

铁崇沉吟半晌,一把夺过随从的马匹,飞马向雾中若隐若现的朱色宫墙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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