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 兰生于庭(1 / 1)夫子无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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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醉,便越是想要不住的喝。风姜伺候他喝了大约十杯吧,这人便是醉得连人也认不清了。

风姜不放心,放肆地在天子的肩上拍了两拍,左右酒后之事是记不得账的:“陛下?”

“父皇……你来看我了……”宁缺一把抓住风姜的衣袖,笑得冷漠。

他竟将一年轻小伙认成两鬓苍苍的老皇帝。这糊涂的,似乎有点诡异呀。

风姜不解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和姨父一点都不像啊。而且姨父从前可是最讨厌藏青色的。

反正是宁缺主动叫的,又不是他主动占人的便宜。不过毕竟是一代天子呀,还是有点小激动:“那个……皇……皇儿啊,你封的那个丞相……”

“他呀,是个浑/蛋……”

“为父怎么看着,你也是个浑/蛋呢?”

“父亲,你才是个老浑/蛋。二弟呀,恨我吧……哥哥有的是血。够你活个十年二十年,咱们在烈焰中永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呸,呸,这三人结拜的原型之二关羽、张飞被东吴害死,大哥刘备虽然悲痛欲绝,扬言踏平江东,却也并没有追随二位兄弟于地下。

梁山一百零将大聚义,最后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谁家“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想害老/子,居然还要用这么文艺范儿的借口。这皇帝怕不是对兄弟之情有什么误解吧。

“嘿嘿,师父走了,你走了,咱家除了我,再没人能克制他了。他乐意玩弄我于股掌,便由他去吧。我是他哥,却要亲手送他下地狱,几年的逍遥快活,也算是赎了我的罪孽。”

“宁睿……不才是你亲弟吗?”风姜以手支颐,手中还玩弄着未喝尽的半杯白水,贱兮兮地笑道。

“你不是我亲爹,你是我二弟,宁睿才不是我亲弟。恩人的孩子,从不是亲人。”宁缺一下子从桌上爬起来,“他们认为,你应当和风氏所有帝王一样,归于虚无。一个国,不该由怪物掌控。我和先帝也是这么认为,从未变过。”

“但也许你不知道,巫臣的秘术,是从我爹那里得到的。讲真,其实你是个好鬼。好到让人……不忍心取你的真心。”

说罢,只见对方云淡风轻地扒回桌子上,任凭风姜怎么叫都不抬头,良久,终于传来了响亮的呼噜声。

“猎鬼人和鬼血脉相连,真个笑话。”风姜撂下杯子,懒懒地笑道,“我去叫人。”

血族是什么?他那一眼便可望到尽头的未来。

“拿起剑来,杀了我,这才是你的命运。”风姜走得很快,并没听到老人轻声的喃呢。

宁缺老儿不是一向杀伐果断,今天怎么良心发现,跟他说起这事儿了。自己给他喝的可是在地底下埋了五十年的老酒啊。劲儿明明不小。语言逻辑清晰,说他醉了,鬼才信。

这下好了,老皇帝也要变成风流才子了,这事儿他非要做成头条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春分已过,既然宁睿不姓宁,那可怕的异变随时会发生……

宁缺呀宁缺,你到底想不想让你的表弟安安静静地活着了。但既然宁睿与宁缺关系并不亲密,宁缺为何又要杀死巫臣呢?

想到这儿,风姜只得将戏弄宁缺的心先收起来。看来抽时间得回仙乐朝故都看一眼了。

瞧着宁缺等人貌似真的都醉成泥了,风姜无法,只得入宫找了太后。

太后倒也没多盘问什么,嘱咐风姜定要参加宫宴后,便爽快地遣了人手。

内侍们得令后鱼贯而入,七手脚地替三人收拾残局。风姜趁机附在宁缺耳边道:“你没醉,你还知道我是谁。”

那人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一醉,醉了三十年,千万别让我醒来。今儿,朕爹也叫了你了,你当心折寿。”

“巫臣……”

“别提那傻/瓜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无伤的爹。这是圣旨。今日你们父子相认,不妨对天起誓,自此同舟共济,永不相背。”

“起誓作什么?誓言之类,左右又不做数。”风姜勉强一笑。这东西要作数的话,他只怕早被老天爷一道雷弄死了。

然而宁缺却是不依不饶:“那就无所谓了。不过丞相一句话而矣。”

“臣一无所有,可是什么都承诺不起。”风姜本就心不在焉,只微笑答应,更不再接话。

话说几句,天色已晚,众人各回各家。

一进门,风姜便发现了宁缺替他置办的白衣丧服。其实也算不得丧服,也就是过于清雅了些。

天啊,这人居然还因为一件衣服给他下了圣旨。

“我只是想让母亲觉得你一直很好。姜丞相难道不觉得这衣服和你挺配,穿上它,脸色好像没那么苍白了。”一条黄绸,上面方方正正写了几行字,还加了玉玺。

年老太后对风姜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破城那一日。在那之后,虽在一城,却是永世不见了。

风姜长叹一声,在看到门外的黑衣人影后,心知又是一夜不眠。

“丞相,铁先生坚持要见您。”

风姜知道铁崇的来意,也晓得对方的固执,只得极力克制心中的火气,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这人,是赖上他了么。

“请他进来。”不管怎么说,现在他需要有人在他身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朝堂,替他点亮,哪怕一丝丝的烛光。但这个人,不能,也不可能是宁缺,那个亦敌亦友的怪老头。

所以,即使这人,对大周朝而言,可是个大大的忠臣。他还是要试上一试,他偏不信,他扭不了这区区乾坤。

“丞相昔日高义,铁崇感佩。只是如今天子居然做出宫禁策马之事,大人位极人臣,却不知劝谏。实在有愧陛下重托。”

“陛下在他自家后院骑马,本相也不好置喙。”礼法礼法,当初用来约束臣子们的招数,如今也还到他自己身上了。

其实风姜还是很想将铁崇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的。铁崇虽为庶民,在百姓中却有很高的威望。而他,不过是纸糊的庙宇,受香不受仰的仙。

“铁兄出身贫寒,二十岁进士及第后一直在地方为官。对于京城风风雨雨,则知之甚少。小弟之言,铁兄以为然否?”

“小弟虽在地方,不识大都之事,但小弟自幼读圣贤之书,也识为人臣之理。”铁崇本是黑面,脸色不是风就是雨,此刻对着当朝丞相,竟有了训斥的意味。

只是他不省得,风姜可没有宁缺那么好的性子。至少姜和没有。风姜耐下性子没再争辩。

淡淡的话语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那铁兄只怕不知,这宴会,是为太后准备的。陛下仁孝,你我应当高兴才是。既然来了,铁兄不妨先在相府住下,待小弟几日。必能让您,襄助君王,一展宏图。”

兰生于庭,必刈除之。

谁让我们长在一片土地上,却扼死了彼此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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