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魂，一切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天空中，那轮明月又呈现出皎洁的身姿，将柔和的月光洒向人间。明月边上，原本的丝丝雾障消散得无影无踪，天空泛出墨色的蓝。那么纯粹，那么可爱。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远方传来，一个黑影消逝在这片纯粹的墨蓝中。那是踩着虚空远去的九缨将军。

树很高，所以那些纷纷扬扬在空中飞舞的枝叶碎片尚未落地，依然在空中飘着，旋转着向地面落去。有的随风飘远，有的砸在那树下部的枝条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树底下，阿月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些飘落的碎枝残叶。她的双手紧紧地扶着这棵巨树斑驳的枝干，面色惊惧。

“剑弟！剑弟！”她在大叫，声音颤抖着。

树下不远处，她家的房子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她的母亲已经去了铁脚的店里帮忙，并不在家。

“咳咳——”

老阿婆拄着一根杖走出了门，看着飘落的碎叶，喃喃道：“现在还没到冬天啊，这是下雪了吗？”

明月之下，那原本傲然刺天的尖形树顶已经生生被削去了一截，在顶部形成了一个十米方圆的平台。

平台上，惊魂未定的慕容正搂着自家的儿子坐着，看着远处那抹消失在墨蓝色天空中的黑。

“孩子，谢谢你。”慕容眼中有泪光闪烁，映出了皎洁的月影。

东方剑倚在母亲的怀中，轻轻地唤了一声：“妈妈。”便不再言语。

母子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中，一动不动。直到底下隐约传来的呼唤声在风中纠缠着，传到树顶。

慕容推开怀里的东方剑，说：“剑儿，阿月还在树下等你。这姑娘怕是吓坏了，你赶紧去吧。”

“不！我想再陪妈妈一会儿。”东方剑有些倔强，不愿离开。

慕容笑了：“傻孩子，妈妈没事。这点事吓不着妈妈，倒是你未来的小媳妇儿怕是承受不了，赶紧去吧！”

说罢，便推了东方剑一下，示意他赶紧下去。

东方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母亲，纵身跃了下去。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东方剑，慕容轻叹了一口气，又将目光投向了远方，自言自语道：“九缨将军虽然霸道，却也不是个恶人。慕容有夫有子，绝不会接受你这份强加的情意的。”

眼神中满是决绝，她又叹了一口气，看着通天柱方向说：“箭啊，如果你真的有灵，好好睁眼看看我们的儿子吧，他长大了，他能保护自己的母亲了，他……”

声音渐哽咽，脸上泪光闪烁，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一座小院，两棵青松，再加十来株挺拔的柏树围着小院站立。这便是司马先生在这焦土镇中的住处，也是他的学堂。

虽说这里是他的住处和学堂，却是大部分时间都空置着。因为司马先生总是在军营中无暇抽身，偶尔有了空闲才会来这里小住几日，而这小住的几日，就是这些学堂学子们学习的时间。

“孩子们，我们望天国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度。它有着上千年的古老历史，有着灿烂的文明。一千年来，它在我们英明伟大的皇帝领导下，疆域在不断地扩大，已然成了一个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超级大国……”

朗朗清音回荡在这座松柏环绕的小院中，正是司马先生在给学生们上课。一身锦衣的他正讲述着望天国的历史，满脸兴奋和激动。

数张书桌，散于庭院。个个学生正襟危坐，正看着口水飞溅的司马先生高谈阔论。阿月和东方剑也在其中。

阿月饶有兴趣地听着司马先生的演说，满脸兴奋。她很喜欢来到这个学堂，接受着司马先生的教导，这让她很兴奋。

对于焦土镇的姑娘来说，除了军营里的高官女儿可以来到这个学堂，平民子女是不可能坐在这个地方听这个望天国的大学士讲课的。

阿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有了一个好妈妈，还有身边的这位剑弟和他的妈妈，她才能和他一起坐在这儿，享受着这焦土镇中至高的待遇。

“千古一帝，创立望天国，让我人族在这块大陆上有了生存之地，并且带领大家开疆拓土，让人类从此兴旺昌盛……”

司马先生的高谈阔论依然在继续着，吸引着一双双兴奋的目光。

阿月的身旁，东方剑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一截木头。他的手放在书桌之上，而阿月那双纤长白嫩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时不时因为听得高兴而捏紧了些。

月夜一战，一触即分。

东方剑明白自己不是九缨将军的对手。黑剑虽利，却需要大量的灵气维持，才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而自己，缺的正是灵气。湖中一行，得了大量灵气，却在那一击中耗了大半。

如那飓风刮过，始作俑者的九缨将军并没有继续为难。就像那个月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一切都很平静。

焦土镇像平常一样平静，而黑甲军营也如往常一般运作着，没有产生任何的异常。

他的心却不平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总是萦绕在心头。这大陆有人类，妖兽，是否还有别的种族？这期间经历的一幕幕不断翻腾在脑海中。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一直缠着他不放，虽然他知道自己有妈妈，有爸爸。但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渐渐生了恐惧，来自于黑色的恐惧，他怀疑自己的灵魂来自未知的世界。

黑剑生，人间灭。

老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千年预言，真是这样说的吗？我是黑剑，我的宿命就是灭了人间？可我是人，怎么能灭人族？我要守护我的妈妈，守护阿月，守护焦土村的亲人……

一浪又一浪的思绪冲击着东方剑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而此时，司马先生却和学生们展开了一场有趣的对话。

“先生，望天国千年来有几个皇帝？”

“十个，当今皇上就是第十个，今年马上就十岁了。”

“皇帝不是都有活两百岁吗？一千年五个就够了，为什么会有十个？”

“呵呵呵，孩子们。你们要知道，当个皇上是不容易的，总会出现意外中途夭折的，也有可能在拓疆的战斗中牺牲。皇帝不好当。”司马先生笑了。

“可您说，国师空大人从开国皇帝开始就一直在。他为什么能活这么长的时间呢？”一个孩子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阿月眼神中也开始闪着光。

东方剑依然像块木头一般坐着，面无表情。

司马先生突然眼放异彩，望着望天国都城的方向，那是南方。

他一脸虔诚，说：“空大人是我们望天国的柱子，就像那根通天柱是我们望天大陆的柱子一般。他总是守护着望天国，守护着皇族，践行着第一代皇帝的遗命。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我们人族的骄傲。”

“哇！空大人真厉害。”人群发出了一片赞叹声。

司马先生哈哈大笑，拍手说道：“对！身为人族，我们应该骄傲。你们努力学习，学有所成，当为望天国的栋梁。为皇上效力，为空大人效力！”

一片虔诚而兴奋的神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东方剑。

司马先生也注意到了这个一直不发一言的小孩，他走了过来，来到了东方剑的身边。

拍了一下肩膀，司马先生和蔼地说：“我们每个人族的孩子长大后都应该为国家，为皇上，为空大人效死力。你说对吗？剑儿。”

“不！我不愿意。”一声斩钉截铁的话突然响起。

司马先生刚刚还兴奋着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全场鸦雀无声。

东方剑走出了自己的座位，站在司马先生的面前，他鞠了一躬，说：“感谢先生的教诲，但我的命运，我自己来。”

说完，他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学堂。

“剑弟，剑弟！”阿月满是歉意地看了一眼司马先生，赶紧追了出去。

身后，司马先生呆呆地看着东方剑快速离去的背影，右手捏了捏下巴的几根胡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