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先从树林脱身以后,想着下一步到哪去呢?扬州城里史可法肯定在全神贯注做着备战事宜,现在已经刺探到了清军军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多铎要派大力金刚掌到咱们青峰寺,通过和掌门比武来测试史可法武功高低,好决定是不是动用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一轰,扬州城里千万百姓遭殃,要赶紧回去和道明师兄商量对策,这才是当务之急。
道先决定好,便星夜又往青峰寺赶回去。
青峰寺。
吴薛拿着铁扫帚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在那里一扫就是一天,一开始胳膊变肿,渐渐的肿消了,能够勉强将铁扫帚拿起来;又过了几日也能将铁扫帚轮起来,在地上划拉几下,但是要说将光滑的石板一下下去划出许多石屑出来,那是万万不能。
一开始对于青峰寺的几位师傅不传自己武功却让自己每天在这里干这些最低级最粗笨的活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怨言。
吴薛想他们是不是碍于史可法师傅的面子在敷衍我?又想或许让我扫地,里面有什么深意?
或许是在考验自己的毅力,或者是在锻炼自己的臂力,想到这里吴薛每天小心翼翼地扫自己的地,干自己的事,早起晚睡。
吴薛心里想,就算几个师傅在虐待我,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不听话能行吗?自己有不服从的资本吗?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服从吧。既然是服从,就索性服从的彻底!第一,让他们没有话说;第二,或许天长日久感动了师傅们呢?
吴薛把自己的想法隐藏的深深的,表面勤勤恳恳,就这样一晃,光扫地就快扫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对于吴薛那当真比一年还长。
这一天吴薛正在扫地,又看到三个师傅的身影,道明主持和……咦!怎么还有那个笑嘻嘻地让自己练“扫地神功”的道先……呸!什么扫地神功,纯粹是害人!一想起他,吴薛心里给他下的定义是,这个老头别看笑的像个核桃仁,其实是个笑面虎,坏着呢。
第三个就是那个张口就是“他奶奶的”的道后,吴薛对这个师傅的评价是不像个和尚,和尚还张口“他奶奶”长他奶奶短的?
三个师傅朝这边走过来,吴薛看到道明师傅不奇怪,基本上每天道明主持都要来看看武薛扫地,虽然光看基本上不怎么理他。
可是猛一下看到道先师傅,吴薛有点奇怪:不是他到扬州城去打探军情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只见三个师傅还是先一起站在那里瞧着吴薛扫地,吴薛看师傅一齐出动,奋力挥着扫帚表现。
三个师傅瞧了一会,就到一边谈话去了,只听道先道:
“禀告掌门师兄,这次多铎要从京城调大力金刚掌来我们青峰寺挑衅,目的是想通过和师兄你比武,来判断史可法都督的武功深浅。他们认为师兄你和史可法都督同出一门,两人武功应该在伯仲之间,你的武功高,就代表着都督的武功也高,那样史可法都督坐镇扬州,想攻克的难度就大了,就要动用红衣大炮。”
“阿弥陀佛!”道明道:“看来这一仗我们还不能赢他。”
“奶奶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赢?那不是长鞑子威风吗?”
道明解释道:“道后师弟,你没听到吗,道先说要是我们赢了他们,他们就会判定都督的武功高,就要用红衣大炮了。那样的话,岂不是整个扬州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要遭殃?我们出家人本来就是无欲无争,就让他赢一次会掉块肉吗?”
道先道:“掌门师兄胸怀整个扬州城的百姓,可敬可叹!只是还怕师兄到时候想装败也不容易啊,大力金刚掌何等厉害,要是师兄用力去接,又怕把他打败了;不用力去接吧,大力金刚掌你不用功抵抗,任凭它打在身上,那是很危险的!”
三个师傅都陷入了沉默,这个确实不好解决,最后道明主持道:
“阿弥陀佛!老衲就拼上叫他打一掌,又有何妨?只要扬州百姓免受炮火之苦就好。”道明最后轻轻一笑,接着道:“阿弥陀佛,地狱既然门开着,总要有个人去,是吧?”
道先和道后齐声念了声阿弥陀佛,忽然道后一拍脑门大声道:
“我有个办法可以不死!”
道明和道先一起注视着他,唬的吴薛一边把铁扫帚在地上摆动,同时偷偷用眼看道后师傅,只见道后师傅刚说罢,自己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道:
“哎呀,不行不行!”
吴薛看他一会说行一会说不行,心里一乐,我就说性子急又爱骂人的人,不靠谱吧。
道先微微一笑,稍微有点驼背身体,又瘦小小的,似乎特别像一个砸开的核桃仁,脸上皱巴巴的一脸笑,道先道:
“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让我和掌门师兄参谋参谋。”
道后憋了一会道“海棠背心”
道先和道明两人听到到后说出海棠背心这四个字的时候,两人眼睛同时一亮,但是这是片刻的事,道明摇摇手道:
“算了,算了,不打那个主意了。”
道先却说:“掌门师兄,我觉得可以一试。”
道明还是摇摇头道:“华山那几个人,我知道借不来的,唉,算了算了,让我的一条命去换扬州几万人的生命,又什么不可以的呢?”
道后在一旁道:“明明穿了海棠背心就可以不死,为什么非要去死?掌门师兄你的命多的很是吧?他奶奶的,华山不借,咱道后就去抢去偷,也要把海棠背心弄过来!”
吴薛在另一边扫地,但是三个师傅的话都穿入了吴薛的耳朵里,吴薛渐渐听出了端倪。
原来海棠背心是一种由华山冰蚕吐出的丝制作的背心,刀枪不入,防震抗打要是到时候道明有一件海棠背心穿在身上,受他一掌大力金刚掌,危害就基本上为零。
可是这是华山至宝,武林人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华山怎么可能借给你呢?谁知道你是真借还是假借?你借了不还了怎么办?
三个师傅沉默一会,吴薛只听到自己的铁扫帚在地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道先又道:“我在多铎王府,发现了一个番人,别的人不管你官有多大,多铎对他们都是想骂就骂,可是对这个番人,多铎却表现的礼敬有加,并称他为国师。我怀疑是那个西域的大魔头和多铎勾结在一起了。”
“哦!”道明主持先是哦了一声,过了半天才道“阿弥陀佛!”似乎太过吃惊,又或者觉得此人太过棘手,棘手得连阿弥陀佛都忘记喊了。
只听道明主持低声叹了句:“难道我们中原武林的浩劫真要来了吗?”
吴薛心里好生纳闷,心想这个番人不就一个人吗,他一个人就能给整个中原武林带来浩劫?要是这样,那不得有多高的武功啊?一个人能让很多人恐惧到这个地步,那这人活得得是多么大的威风啊!吴薛心里竟然对那个神秘的番人有些崇拜。
然后三个师傅又谈了一些寺里的琐事,好像是什么现在老百姓都没有吃的,哪里还有人来寺里上香火啊……青峰寺四周的属于庙里的土地,因为打仗人都逃完了,没人种,自然没有租子收了……总之一句话,道明主持的意思,吴薛听出来了,就是青峰寺现在没啥经济来源了。
吴薛边扫地边纳闷,看来天下为钱头痛的人多啊!师傅好害也是个方丈,竟然也为这事犯愁。
只听道明主持说:
“史可法都督要老衲组建红花会,老衲想着先去招一批年轻人入寺,先教他们武功,慢慢培养,可是都进了青峰寺,人多嘴多,都要吃饭啊,阿弥陀佛!”
三个师傅都跟着一起念了声“阿弥陀佛”,可是这声阿弥陀佛念的音调里充满着无可奈何。
大概师傅三人觉得和尚谈钱,确实有点不好听,更何况旁边一个少儿不宜,三人就离开了。
第二天开早会的时候,只听道明住持站在那里告诉所有和尚们,要求大家都要下山化缘。
和尚们一下子交头接耳起来:“现在兵荒马乱的,到那里化缘?”
又有的道,“好多年都没干这事了,在那个钵多不好意思啊!”
道明默然无语,最后说:“既然大家都不想化缘了,好吧,还有一件事请大家去做:在青峰寺外,寻找个土厚的地方,挖个大坑。”
和尚们都不知道主持要大家挖个坑干什么,道明微微一笑,道:“你们不都说,现在是战乱年代吗?啥事未雨绸缪,阿弥陀佛!”
道明主持临走的时候对吴薛道:“你跟我来。”
吴薛进了主持师傅的房间,喊了声师傅。道明看了吴薛一会道:
“这段时间你表现很好,为师很满意。”
吴薛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了地,暗暗道,辛亏自己坚韧不拔,没有调皮捣蛋,坚持把地扫了下来。
道明道:“佛说:立志,志要如山,不如山,不能坚定。你进了青峰寺,天天让你扫地,可有怨言否?”
吴薛心想,没怨言才怪,但是那能说出来吗?吴薛答道:“这是师傅爱护弟子,磨炼弟子筋骨。”
道明点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从今天起,师傅开始教授你内功。天下武学之道有两途,不在乎,第一途,内功流。你的内功年数越高,你的武功基本上就越高。”
吴薛问道,“那招数和一些绝技不重要吗?”
道明微微一笑,答道“当然也重要。但是没有深厚的内功,为师觉得,再精妙的招式到了你的手中也发挥不了它的威力,相反如果你内力深厚,即使平平常常的招式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天下无穷无尽的精妙招数,都需要强大的内功来催动,所以为师一向主张,练武之人当以修炼内功为主。”
吴薛似懂非懂,又问:“师傅那第二途是什么?”
道明答道:“第二种,就是速度流。因为修炼内功,那是扎扎实实没有半点弯路可走……”
吴薛听到弯路两字,心里想师傅说这一途没有弯路,言下之意就是还有别的途径有弯路可走了?练内功确实太慢了,慢慢比谁的岁数大,等到五六十岁才有五六十岁的功力,太难熬了!出名要趁早,报仇要趁早!吴薛心里想着,脸上却一脸谦恭,低眉垂眼,听着师父继续说道:
“因为有的人嫌练内功太慢不说,还辛苦,所以就有人想走捷径……”
吴薛心里想,咋和我想的一样呢?
道明道:“第二途就是速度流。因为练内功,觉得内功太笨。可是为师从来认为,凡事以拙能胜巧,才是正道。唉,可是偏偏世间太多的人想取巧,才有那么多的人走火入魔,一味追求速度。速度快到极限倒也神鬼莫测,可是能把速度练到极限的人凤毛麟角。多数人都走入心魔,坠入邪道了。”
吴薛道:“弟子,一定走正道,练好内功,一步一个脚印,请师傅传我修炼内功的方法吧。”
道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说话很合师傅的意。你师傅史可法都督总算没有看错你,“他日继吾志事者,唯此子耳。”不错不错!”
吴薛想起一事,道:“师傅,弟子想去扬州看看。”
道明转过头道,去看你师傅吗?
其实吴薛本意并非想起史可法师傅,但是道明师傅这样说,吴薛顺水点点头答道:“是!弟子想念师傅了,想去看看师傅为扬州军务操劳,弟子要去给他老人家报喜。”
“报什么喜?”
吴薛道:“师傅您要正式开始传我内功心法了,我把这事报告给史可法师傅让他也为弟子高兴高兴。”
道明点点头道:“要是单纯为这事,就没必要去打扰督师,耽误自己习武。”
吴薛道:“同时弟子想回扬州老宅子看看看戴叔怎么样了,看镖银到了没有。我爹爹以前在闯王手下做事……”
说到这里,蓦然想起史可法师傅曾说过,平生最恨的两件事,一是清军入关,一是流贼李闯王作乱,自己说爹爹在跟着闯王那不是让师傅疑心吗?遂赶紧补充道:
“后来我爹爹看不惯那些流贼土匪的行径,就和他们闹翻了……”
说爹爹和闯王闹翻云云,那是吴薛临时编的白话,想既然师傅讨厌李贼,就和他们关系撇的越开师傅薛觉得是自己人,吴薛继续道:
“我爹爹离开他们走时候,还带了些起义军搜刮的不义之财,弟子准备回去带一些捐给寺院,也算报答师傅的恩德。”
道明主持天天为一寺僧众吃喝拉撒,到处要钱发愁,听了吴薛这样说,道明主持心里想,就算有又该能有多少呢?不过少总比没有要好,其实不光道明不知道就算吴薛自己也不知道,二人哪里知道当年吴树宝所带的乃是刘宗敏的藏宝地图。
道明道:“好,好!难得你有这般心肠,路上要小心。虽然你扫了这么久的地,身体变强壮了,但是也只是打得过普通的庄稼汉罢了,随便遇到一个稍微练过武的,你就不是他对手,所以一定要小心。”
吴薛道:“多谢师傅!”
吴薛心里想的是,天天看主持师傅为没钱犯难,为了更好地取悦师傅,有些事该出手的还是要出手,就算是师傅必要的金钱贿赂一下,还是比嘴巴抹油哄一百句强的多,吴薛向来认为在金钱上台吝啬的人必定干不成大事,而且主持师傅确实需要帮助,就不说为了什么功利目的,在师傅面前能帮就帮,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