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组的大哥豪爽地拍拍韩山的肩：“同学你辛苦，今天干得不赖，走吧。”

“行，那大哥我回寝室了。”

韩山累得呼出一口长气，海大国庆阅兵式杂活最多，他累了一天，饭也没来得及吃。出来的时候韩山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庆祝建国七十周年的小红旗。他一笑，也不打算还回去了，就这么放在手里，往寝室走。

然后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不该这么蠢的，可是他确确实实是不知道瀚海公寓该是往哪里去。手机的导航也不好使，他原地转了几圈，怔怔站住了。

“这是怎么着了。”

他拍拍脸，想再鼓起气来去找一次，却看到几个和他一样穿黑校服的，从远处联袂走了过来。

天好黑，还好冷，走了几十分钟连一个人也没看着，突见救星，韩山脸上立时便浮出喜意来。

他招招手，叫了一声。

“同学，哪里去？”

待那几个人走过来，韩山心里不由得突了一下，路灯光也在今夜格外昏暗，活像上世纪七十年代路边昏黄的气灯，金黄的就像蜥蜴的眼睛。韩山看不清他们的脸了，只觉得都是惨白的，依稀还有几双红肿的眼睛。此处可擦泪，掩面

那些人走近韩山，韩山才看见他们都在哭，没等韩山发问，一个人先说话了。

“你是去拜祭的？不知道天坛怎么走么？”

“天坛.....是哪里？”

一个人便接口：“啊呀，定是外地来的朋友，同学，你从哪里来？”

韩山下意识就说：“我大连海事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了然的点点头。

“是渤海那边的。从外地千里迢迢跑来....坐火车的么？火车可不好买票。”

一个人便叹道：“到底是主席亲自批来的学校，有校魂的.....”

几人互相点点头，面上都现出些愤怒来，又有些悲哀。接下来喃喃几句却也是难懂的话，什么“巨星一陨天地哀，四海五洲下半旗”，什么“天安门前花似雪，纪念碑下泪如雨。”

这几句诗，韩山知道出处。下意识他便接下去，“功高日月，声震环宇。同学，这是天安门广场诗抄？”

却不想几人转向过去，细细看他。一个人便开口了。

“这当然是天安门广场诗抄。”他说，“纪念周总理的诗，是连小孩子也都懂得的。”

大量脚步声

有人悄声说：“队伍来了。”

有人一扯韩山，他“哎”了几声，懵懵懂懂，身不由己跟着他走。到得近前，韩山更是有点呆了。

很多人。

有多少人，就有多静。

有人走上来：“是学生？北大的，清华的.....”

就有人介绍：“这是大连海事大学的。”

那大叔眼眶微微红了一下，他拍拍韩山的肩。

“到底是主席亲自批下来的半军事化，文章没有把锐气也给磨光了。”

韩山茫然：“各位这是......”

有人递过来白色的帛花，又有人来给韩山佩上，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绢花，黑衣，眼眶红肿。

无声的信息在人群中传递，韩山被那几个学生挤着往前走。他直到现在还是茫茫然，心中却又有了一个奇妙的猜测，直到.......

“周总理身体一直不好，可一年前他还能出席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有个学生突然低低地说，“没料到，这么快就....”

便有一个叹出口气：“依我说，他是该休息的，只要有总理在，国家出什么事，总归能有办法。”

脑子轰的一下，韩山不由自主停下来。

总理。

总理？！

现在再看那黑校服，那哪里是黑校服，分明是示哀的灵服。

那现在，这些人是去....

十里长街送总理。

旁白：

夜幕开始降下来。几辆前导车过去以后，总理的灵车缓缓地开来了。灵车四周挂着黑色和黄色的挽幛，上面装饰着白花，庄严，肃穆。人们心情沉痛，目光随着灵车移动。好像有谁在无声地指挥。老人、青年、小孩，都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摘下帽子，静静地望着灵车，哭泣着，顾不得擦去腮边的泪水。

就在这十里长街上，我们的周总理迎送过多少位来自五洲四海的国际友人，陪着***检阅过多少次人民群众。人们常常幸福地看到周总理，看到他矫健的身躯，慈祥的面庞。然而今天，他静静地躺在灵车里，渐渐远去，和我们永别了！

韩山喃喃：“这就是....周总理。”

之前那姑娘说话了，声音里带着一点哭音，纠正他。

“这是总理的灵车。”

人们更静了。

沉默，沉默中，是情感的奔流。

韩山呆呆看着这一切，不自觉就握紧双拳。一个想法突然就跃进了他的脑海，不自觉他就跃众而出，走向那具盛着伟人的棺椁。

几个学生都在后面拉他：“你做什么，莫惊扰了总理的灵驾。”韩山回头，轻声说：“我想送总理一个礼物。”

没有人阻拦他，真是奇特的瞬间，似乎就连那些兵士也默许了他的行为，所有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韩山颤抖着，大脑一团空白。队伍停了下来。

“总理....你好。”韩山有一点结巴，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个遗像就好像面对着那个老人，而他还活着。

“总理，我们去年航空工业超过美国了。”韩山平静道，“听说您在世的时候还蛮担心这事，现在总可以安心了。”

“总理，社会主义国家被证明是成功的了。美国在要求重新划分发达国家的界限，想打压我们，但是我们不会低头的。”

“总理，明年我们就实现全面小康了，黄土高坡是粮食最稀缺的地方，您为这事常常愁的吃不下饭。现在，那里的生活也好起来了。”

他踏前一步。

“总理，国家没有你......”韩山哽咽了一下，“没有你之后，共产党带着我们，越走越好，越来越强。”

韩山把小红旗放在棺椁上。

“您必须看看这个，这个是七十年后，华夏盛世，普天同庆的国旗。”

七十周年的纪念红旗。

七十周年的光荣。

在这一刻历史仿佛连接了起来，韩山深深鞠了一躬，仿佛这面小小的红旗，能让这伟大的灵魂跨越时间线，感受到四十余年后震天动地的盛世。

“总理，你为之奋斗的国家，没有让你失望。”

灯光暗下。

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韩山还在原地，好像那只是一场梦。

他看了看手。

手里，红旗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