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是最重要的日子，这天是确定考题的日子，初九就是第一场科考。

确定考题的时间不能太早，越早泄题的风险越大，也不能太晚，太晚来不及刻板和印试卷。

因此，到了中午用完饭，顾秉谦才召集所有考官到聚奎堂，商议本科第一场的题目。

“关窗，锁门！”

众人入座后，顾秉谦命杂役关闭窗户，并在外面反锁了所有房门，然后退后十步值守，整个聚奎阁成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大笼子。

顾秉谦和孙承宗分坐左右主位，两位知贡举官和监试官在下首左右对坐，同考官们在在下首分坐。

林尧俞呈上收齐的一大摞五经题，这是昨天晚上同考们分好经房后，各自拟好的题目。

“孙阁老，请吧！”顾秉谦嘴里说让孙承宗先请，手上却自顾拿了易、书的两叠，显然是将另外三叠留给孙承宗的，主考主要掌管易、书两经其实算是惯例，这么不算是顾秉谦专横，不仅出题如此，判卷录取的时候也是如此。

所以说会试副主考不是主考的附庸和摆设，他有可以和主考相抗衡的地位，这也是保证科考公平的一个设计。

二人随手在试题中扒拉了一会，调出了题目，看没有犯忌讳的地方，直接把选出来的考题丢给了林尧俞。林尧俞接过考题，对着监试官和同考把题目读了一遍，大家没有反对意见，五经题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是重要的四书题，这是每位考生的必答题，意义重大，非得今天会同所有内帘官公开出题，表示慎重和公正。

四书每科只考三门，《论语、《孟子是必考，《大学、《中庸二选一。礼部尚书孟绍虞在两个阄中抓出了《大学，那么就确定了《中庸本科不考。

“阁老，下一步就是制签了。”林尧俞抓阄完毕，坐下抬头向两位主考请示，这也是必要的程序，两位主考微一点头，林尧俞和徐光启两位里布堂官亲手来做签子。

四书题和五经题一样，题目都是原文的一句话。所谓“制签”，是将四书的章节拆成几个段落，抽签决定出题的章节，缩小出题的范围。

《论语字数多也最重要，一共二十篇要分为十个签，《大学篇幅短只分两签，以“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这句话开始为下签，之前的部分为上签，《孟子分上中下三签。

制完签后，顾秉谦示意孙阁老来抽签。孙承宗在《论语里抽出了第四签，也就确定了《论语题在第七、章，“述而篇”和“泰伯篇”，在《大学抽中了上篇，《孟子抽中了上孟。见到孙阁老抽的两个“上”，是一个好彩头，大家都拱手称贺，紧张肃静的气氛一下子活泼了许多。

抽完出题范围，十五位同考即刻现场各自出一道题。因为时间短，出题又要顾及不能是之前考过的题目，所以一般出的考题要么平淡无奇，是以前的考官不屑于出的题，要么出的题目掐头去尾刁钻古怪。

很快，每部“书”各十五题汇集到了主考手中。

顾秉谦点名翰林院侍读学士林右昌出列，他是所有同考官中最资深的翰林，同考们以他为尊，派他来抓阄最为合适。《论语题和《孟子题抓阄顺利，分别得到“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和“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两题。

但在《大学题遇到了麻烦，第一个抓出来的是“帝典曰：克明峻德”，也不知道是谁给出的题，顾秉谦道：“克明二字，如何能用！”

林右昌又抓了一道，居然是《康浩全章：《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居然包含了“克明”两次。

林右昌只得第三次抓题，抓出了“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平淡无奇的一题。

“本科考题出题完毕，各位同僚辛苦，各自回房休息，今晚禁止随意走动。为国取士，干系重大，科考纪律就不用我再重申了。”出题结束，已经在傍晚，孙承宗站起来严厉陈词。

“请刘御史带人巡查院内，祖御史带三百兵士巡查院外各处。两位今晚辛苦，通宵无眠了。”传闻往科有人通过贡院的围墙和外面互通消息，所以专门安排了监试的御史带兵巡查院外，不仅仅是围墙，附近的旅馆又任何可疑的苗头都可能被搜查。

而聚奎堂里，事情还没有结束。顾秉谦命林右昌执笔，将所有考题誊抄在一张纸上，然后交于林尧俞。杂役开聚奎堂大门，主考命敲钟。

听到钟声，提调官入内，将第一天的试题领出，开始刻板、印刷。

为了保证印刷质量和保密，会试的试卷不用活字印刷，由工人现场刻版，而且一副版只能由一人刻成，一共刻三副。

三道四书题五道五经题，加上格式条文，一套试卷有好几百字，熟练工需要半天时间才能刻完，因此刻好已经到了深夜。

刻版完毕，即刻交付印刷，三套版同时印刷，也是到了初九日黎明才堪堪印好试卷，本科会试共有五千七百六十三人应试，也就需要刊印五千百份试卷。

如此通宵加班加点照着开考时间的点来印制好试卷，一是科考程序已经相当成熟，大家有条不紊心里有数，二是要在时间上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会泄题。所以那些传闻因为疑是考题已经泄密，主考官不得不临时换题的事情，基本是假的，没有出题、刻板、印刷的时间了，除非将考试时间押后。

初九，晨。

大明天启五年乙丑科会试正式开考的第一天。

知贡举官礼部尚书林尧俞出贡院，赶往皇宫，身上带着本科主考总裁官顾秉谦亲自在黄纸上誊写的《四书五经义试题，他要将它进呈皇帝，表示题目由皇帝钦定。这份试卷由监试官亲自密封好，加盖关防，这是唯一一份被带出贡院的试卷。

而此时，顺天府贡院外已经人声鼎沸，大明朝的青年精英汇聚在此，共赴人生最孤独也最重要的的个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