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徐光启就在田庄招待了李沅他们，上的菜里，就有红薯和土豆。土豆入菜还是正常，红薯这么甜的东西，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李沅心想，红薯最初居然是菜，不过这味道，难怪没有流传下来。

“我以前吃过一种小吃，大约就是将甘薯切成长条，放油锅里炸成金黄，名字就叫薯条，味道不错，少宗伯可以试试。”

徐光启盯着李沅看了许久，说道：“立新，我的老家有你去做父母官，有福气啰。”徐光启是上海县人，生于斯、长于斯、也葬于斯，后世所谓的徐家汇，就是因为徐光启而得名。

下午时分的回城路程就轻松很多，李沅二人弃车骑马，少了耳鬓厮磨的腻腻乎乎，也多了天高眼阔带来的美好心情。

马静妤本来就是骑马的高手，李沅也没有了刚进京时骑马的窘状。马静妤有意放慢马力，一点点细节上指点李沅改进坐姿，感受坐马的跃动频率和肌肉运动曲线，李沅的马术也越来越有进步了。

湘琴和芝兰在后面看着自家的少爷和小姐，自觉地彼此熟络起来，这以后大家就是……好姐妹了啊。

“李郎，明天我就回四川了……”

临近永定门，又到了各回各家的分别时刻。两人并骑缓行，进门后穿过山川坛和天坛夹着的宽阔通道，到正阳门大街两人就要各分东西。

两人如何舍得就此别过。

“静妤，我有些后悔了。”

“嗯？后悔什么？”

“我后悔说两年后再娶你！”

“……”马静妤望着眼前的男人，目光灼热又温暖，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芳心紊乱如麻，轻轻说：“……男儿一诺千金，你也会有后悔的吗？”

“我是人，是人就会有后悔啊……那说什么绝不后悔的，无非是对人对己的气话……我很高兴在你最美最美的时候认识你，但也后悔在未来两年你更美更美的时候，会见不到你……”

沉默……

“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去跟我爹说啊。”

李沅欲言又止，说后悔是真的，但不能后悔也是真的，哪能有那么多两全的美事。为了更好的将来，只有现在忍了啊。

马静妤见李沅不说话，心中虽然不快，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两年后成亲，但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男人，这个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男人。

“李郎，我不懂你说的，但我相信做事有自己的道理……明日一别，不知道何时……”

马静妤心中悲伤不能言语，取下怀里的一只玉佩塞到李沅手里。

“李郎，这只玉佩是奶奶给我的周岁礼物，从小我就佩戴在身上，汉家的儿郎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玉佩更配你，我将它送给你，你要日日带在身上，就像我陪伴在你身边一般。”

一边说，一边拿下给到李沅手里的玉佩，系在李沅的腰上。李沅看着心爱的姑娘动作，想要捉住她的双手。

但马静妤轻轻挣脱，又剥下左手的缠绕金，这应该算是石柱当地特色的首饰，本来是左右手手臂上各带了一只，每只足有九圈，金光闪闪，将马静妤白藕似的手臂衬托得玲珑可爱。

“这一对缠臂金，是爹爹着人打造的首饰。在我们石柱的姑娘啊，家里好一点的要带金的，穷苦一点的也要带银的。我取下一只给你，你我人分开了，但那一只缠臂金在你手里……哎，你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穿在手上，可不能拿去送给别的姑娘啊，下次见面了你要还给我……”

马静妤说的细声细气，交代的也是日常，但这是最动听的情话啊。李沅如鲠在喉，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她，但偏偏又不知道拿什么好，心道，明天送她的时候，再去母亲那里，把她要送给儿媳妇的那只玉镯拿来……

马静妤要送的东西还没完……向芝兰招手，等芝兰过来，让芝兰把袖里的一个荷包香囊拿出来：“上次啊，那只香囊是保佑你高中的，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丢没丢掉……这次我和芝兰又新做了一只，里面是一只平安符，按照你们汉家的传统，装了江离、白芷、木兰、芰荷，还有啊，我们姑娘家的青丝，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说完，将香囊和玉佩系在一起：“这次静妤进步了，鲤鱼和牡丹是芝兰绣的，缝边和收口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李沅知道马静妤的心意，是要他啊，想着她，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现在不但有了自己，芝兰也是他的。

马静妤生在土司家庭，虽然极有主见，但对三妻四妾没有多少抵触，马祥麟有名分没名分的女人多着呢，没有李沅母亲那么强的独占欲。但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的男人身边少一些莺莺燕燕呢。

回到家里，李沅也被即将分别的情绪笼罩，不发一语地回到房里，过一会出来，向母亲要了带在母亲手上要交给未来儿媳妇的玉镯，不是很贵重，但包含的意味不一般。

崔氏虽然给了，但还是唠叨：“我还打算，马姑娘过门的时候再亲手送给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李沅就起床，谁也没带，骑马奔向永定门。昨天马静妤告诉他，出城不会太早，但李沅如何敢晚到，赶在永定门开门前就等在那里。

李沅到了等了小一个时辰，还没见马家的车马队伍过来，暗暗有些心焦。

过来一会来，来了一队兵士，领头的李沅有些面熟，应该是马祥麟的部属了，心中大喜，上前探问：“请问是马祥麟将军的属下吗？”

“是李大人吧，我们家大人昨天傍晚已经出城回石柱了，命我们几个留在京城，在大人门下听用。”

李沅一下傻了眼，难怪昨天马静妤要把东西都交给他，她是没打算让李沅来送她。

倒不是怕送别的时候难过。

这土家的姑娘啊，是要李沅送不着她，也回送不了她东西。让他心中愧疚，心中惦念。

这效果，比李沅来送她还要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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