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宇早已被那一声声的哀嚎,吓得神经麻木,机械式的跟着板车前进。
当板车经过填平的护城河时,朱宇感觉脚下有些异状,下意识的低头,就见自己踩在一具尸体上。
视线延伸,是一具具尸体,夹杂着木头石块和泥土铺在地上。
“小心头顶,一口气冲过去,千万不要停。”
正在这时,孙可望大喝一声,随即朱宇就发现众人纷纷将木盾举在头顶,并簇拥着板车飞快的向前冲去。
正打算有样学样,就见一颗从天而降的大石,起码有人头那么大,直直的砸在一名推车壮汉头顶。
木盾瞬间四分五裂,壮汉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脑袋严重变形。
“呕!”
朱宇再也忍不住了,一阵干呕,可紧接着一根水桶粗细的圆木,又砸了下来。
“啊!”
这一次足足砸到了四名壮汉,凄厉的惨叫声,让朱宇强忍住胃里的翻滚,赶紧举起木盾。
“快,不要停。”
孙可望咬牙将肩膀上插着的一根箭支拔掉,大吼一声,同时推了一把停滞不前的朱宇。
朱宇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木盾也摔在了一边,刚要去捡,就见前面两名壮汉被从天而降的液体,淋了个正着。
“啊!我的脸…”
两人一边捂着脸在地上打滚,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叫。
浓烈的恶臭味传来,朱宇头皮一阵发麻,哪里还敢去捡盾牌?
一个侧翻,钻到了车底。
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玩意儿绝对是烧开了的大粪,守城利器,雅称金汁,一旦被烫伤,不死也得感染。
尽管他还不知道所处的时代,但他敢肯定,这里绝对没有消炎药,只要中招,必定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快,将金汁全部倒下去!”
城头上的千户,见板车越过了护城河,已经快接近城门,急得大喊大叫。
“快,冲过去。”
孙可望同样急得大声催促,甚至扔掉手里的盾牌,亲自前去推车。
也许是这几十人真的是敢死精锐。
也许是他们知道现在后退依旧是个死。
所以冒着头顶扔下来的巨石滚木,金汁利箭,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向前猛冲。
而这一方案的倡导人,小朱同学却是四肢朝地,在板车底下跟着爬行。
看着两侧时不时就有推车的大汉倒在地上哀嚎,以及头顶偶尔发出的闷响。
朱宇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始终与板车前进的速度保持一致。
短短的十几米,他硬是感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直到一声巨响,板车停了下来,他才抬头,发现前面没路了。
赶紧从车底爬出来,就见他们已经到了城洞里。
出发时近30名好汉,此刻只剩下了四人。
四人身上都插着数根箭支,有一人脸上更是被烫起了两个大泡,而板车上也全是污秽之物,牛皮上还插着十几根箭。
“小子,怎么弄?”
孙可望见朱宇还在发呆,立即吼道,此时他们三人脑袋里完全成了一团浆糊,早就忘记了先前说的操作程序。
“哦!快,先将泥袋搬下来,将火药桶抵在门上。”
朱宇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招呼三人行动,由于此处是城门洞里,几人都贴着城门,所以暂时还比较安全,但身后时不时砸下来的巨石圆木,还是让四人紧张不已。
当三人手忙脚乱将上面的木板和牛皮扯掉,准备扛泥袋时,一大瓢大粪又浇了下来,站在最外面的两人顿时就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地上抓耳挠腮。
朱宇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及时躲在了孙可望的身后,才避免被溅到。
“还要不要搬?”
孙可望身上穿着盔甲,虽然被溅到了不少,但问题并不大,转头盯着朱宇,眼里露出凶光。”
“不用搬了,快,直接点火。”
朱宇赶紧摇头,哪里还敢再让他们再搬。
两人都松了口气,若不是想捞这破城的头功,孙可望早就一刀劈了朱宇。
于是快速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对着火药桶旁吹了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汗水打湿了,还是怎么着,孙可望吹了十几下都未吹燃,急的是满头大汗。
另外一名大汉和朱宇同样急得直跳脚,因为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青壮们明显是扛不住,要撤退了。
最后朱宇见他搞了半天,不但没有点燃,反而急的将火折子都掉在了地上。
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上前将引线点燃,然后飞快的向后跑去。
另一名大汉见朱宇跑了,下意识的也跟着向后跑去。
孙可望却是弯腰去捡火折子,并未察觉,起身后,正要再吹,就发现引线冒着火星,正快速变短。
魂魄差点没吓出来,连滚带爬的向后狂奔。
朱宇没敢直直的向后跑,而是沿着墙根向右跑的,至于会不会被巨石滚木砸中,他已经不考虑了。
“轰!”
只是跑出十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朱宇被震得向前扑倒在地,双耳一阵蜂鸣,昏死了过去。
巨大的火光闪现,紧接着就是股股黑烟从城门洞里涌出,城头上的守军同样被震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而城门两边正打算撤退的青壮们,却是张大了嘴,呆立在了当场。
“好!城门真的被炸开了,哈哈,兄弟们给我杀。”
后方看戏的张献忠和李定国以及一干手下,也被刚才的爆炸吓的不轻。
但烟雾散去后,张献忠就发现城门已经消失了,兴奋的哈哈大笑。
“杀呀!”
“冲呀!”
2000多久经战阵的大汉,手提腰刀,身穿棉甲或锁子甲,在张献忠的亲自带领下,向城门狂冲而去。
“大大,大人,城门被反贼炸开了,守不住了,还是快撤吧!”
守城的千户,连忙扶起地上的县令大人焦急道。
“什么?快,王千户赶紧带人去将城门堵上。”
此时这名县太爷一脸的狼狈,头上的乌纱帽都掉在了地上。
“大人,来不及了呀!还赶紧撤吧!”
“是呀,大人,反贼太多了,堵不住的!”
千户和身边的一干手下,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胡说,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守土有责,岂能弃城逃跑?再敢有言退者,一律…大胆,都回来,尔等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县令义正言辞的喝道,可还未说完,王千户就带着十几名心腹,转身向城楼下跑去,气得县令大人是破口大骂。
而城头上其余的守军和捕快,以及临时征召来的青壮,见千户大人都跑了,也争先恐后的跟着向城楼下逃去。
本来守军就是仗着城墙,才勉强挡住反贼,现在城门都被炸了,还守得住个屁。
随着2000多精锐从城门口杀进了城,余下青壮也纷纷鱼贯而入。
不多时,城里就传来惊天的喊杀声,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叫声,以及时不时夹杂着的淫笑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不大的新野城,竟有几十处冒起了黑烟,街道上到处都是逃命的人群,和遗落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