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见杨修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生气,倒是收起了调侃之意,认真听杨修说起来了。
杨修道:“时天下大势,汉室衰微,王室偏安旧都,政令不出长安,九州各处诸侯并起,割据一方……”
萧远一听,这小子居然从天下大势说起,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忙道:
“此众人皆知也,可直言当下长安之局势。”
杨修又道:“自桓、灵二帝,历党锢之争,外戚、宦官乱政,朝廷威严不再……”
萧远想了想,欲言又止,还是不忍心打扰面前这侃侃而谈的年轻书生,便耐心的听着。
“今长安四野,诸侯虎视眈眈,西有西凉军作乱于安定,东面曹操坐大,虎视眈眈,北有袁绍、公孙瓒、韩馥各据一方,南有袁术、吕布等人,皆手握重兵,心怀异志。”
“前次朝廷分封吕布,以为屏障,使曹操不敢轻动,自然是一步好棋,只是此番西征,却不知将军方略如何,只是略作姿态震慑西凉军以图招抚,还是欲除之而后快,攻略安定之后,是否剑指汉中天水?几时能得返。”
萧远听了,回道:“作战方略乃机密之事,却不能告诉你,不过你问我大军几时能得返,有何深意?”
杨修道:“长安内忧外患,将军乃定海神针,不可离长安太久。”
萧远又追问道:“却不知你所说内忧外患,可有所指。”
谈及此时,杨修方觉今日话多了些,且多有失言,忙道:“此将军必然比我知晓其间曲折,杨修却不敢再班门弄斧。”
萧远听了,也不再逼问,只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先前却是没有说错,杨公子看来不但有盖世文才,还胸怀天下,洞识朝局,有乃父之风。”
二人又商业互吹了一番,杨修方才留下一封帖子,告辞去了。萧远一看,原是杨彪的请帖,请萧远过府上一叙。
杨彪作为当朝太尉,本乃萧远顶头上司,不过萧远自然是以王允为靠山,与这位顶头上司,名义上统领大汉天下兵马的太尉却少有来往。往日萧远拟的北军任命申请,太尉府都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一一照准,朝廷几次朝议,萧远罕有听这位太尉大人说话,萧远一直只当他早已与世无争,却不知这次请他过去有何用意。
“杨修,杨修……”萧远背着手在书房内徘徊了几圈,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杨修倒是符合历史上一贯的性格,腹有文才但又好卖弄,却不能收放自如,故而曹操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受不了,几度积怨后以杨修是袁家女婿之由把他杀了。
对了,杨修是袁术女婿!萧远忽然想及此节,不由得心中一动。
……
第二日,萧远如约至太尉府,管家恭恭敬敬把萧远迎入屋内,萧远环顾四周,不禁叹道,同样是位列三公,这太尉大人家可比自己老丈人王司徒家中又要阔气得多了,光大门就宽了一截,入得院内,却是穿过了一进前堂方才进得主厅,院内倒没有种什么花花草草,只拾掇得干净利落,厅内却是摆设陈列考究,尽显世家大族气派,倒是和昔日的后将军府风格相仿,却又要阔上一倍不止。
萧远正对着墙上字画,台上摆件啧啧赞叹,杨彪和杨修一并进了厅堂,萧远见了,忙上前行礼道:“下官萧远,参见太尉大人。”
杨彪回了一礼,又抬手虚扶了萧远一下,道:“只在家中,不必多礼,请,请。”
宾主分座,又有仆役送上茶来,萧远一看,竟然不再是用火现煮放盐的茶,而是用滚水刚泡好的炒茶,正诧异间,杨彪道:
“此炒茶之法,我闻还是你授予许子将,蔡伯喈,颇有独到之处,作制之茶,留存茶之清香甘甜,却比前法要好上许多,近日长安名仕贵族,皆效此法喝茶,风靡一时啊。”
萧远愣了一下,自后悔不迭没有申请个专利,忙道:
“山野偶得之法,随口一说而已。”
杨彪口风一变,道:“你们欲以皇甫嵩代我太尉之职,我已知晓了。”
萧远一听,心中一惊,暗道自己忘了此节,前几日还和蔡邕合谋着要送皇甫嵩上位,却完全忘记了太尉这个位置还是杨彪坐着,倒似是把杨彪拉下马是易如反掌之事,今日杨彪自己提了出来,萧远不免小有些慌乱,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杨彪见萧远沉默,继续说道:“此事伯喈早与我说过,我自去作司空之职,太尉之职,皇甫嵩乃不二人选,我早有此意,只是恐王司徒不愿,却不知你如何劝服得他?”
萧远一听,心中大定,道:“杨大人高风亮节,下官佩服,王司徒亦通晓其中利害,自不会只顾一己之私。”
杨彪不动声色道:“王司徒自来都不是因公忘私之人,他此前不同意皇甫嵩接任此位,纯属刚愎自用,不能容人,蔡邕与皇甫嵩彼时只不过与董贼稍有来往,他便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却忘了自己当时也为董贼驱驰。”
萧远听了,自不能妄诽长辈之过,只能乖乖听着。
杨彪叹了口气,又道:
“罢了,今日请你来,却不是为了此事。”说罢,指了指杨修道:
“此乃小儿杨修,年十八,昨日你已经见过,还读过些书,我不想让他入朝,思来想去,便去你北军之中做个主簿吧。”
萧远一听,大佬就是大佬,只轻飘飘一句就把自己儿子给安排在自己身旁了,主簿乃掌管文书的佐吏,听起来是个打杂的小官,实则不然,要知道历史上,吕布即做的是丁原的主簿,后曹操称魏王后,麾下主簿正是杨修。
萧远斟酌片刻道:“北军即将挥军西征,兵战凶危,太尉大人是否再考虑一下?”
杨彪佛然不悦道:“此国家危难之时,我杨家岂有贪生怕死之辈,萧远,小儿我就托付于你了。”一边又对杨修道:
“谨言慎行这四字,我是不指望你了,但还是要嘱你两句,军国诸事,总知外内,固然重要,然当先修其身,少逞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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