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晏扶着宁清秋回到永苑居。
刚才被红匕划伤的臂膀早已染红了一大片缎服,但由于他今日穿的是黑色系,因此看上去并不太明显。
这会解开里衣,温疏晏才注意到那把小巧的匕首杀伤力究竟有多大,只见一寸深的伤口突兀的横在他的左边肩头,里面鲜红的血液还汨汨的向外流着。
“王妃再看下去,本王就要失血而亡了。”宁清秋温声提醒。
温疏晏转身奔了出去,等她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药箱。鬼蛊子尚不在府中,其他的大夫也信不过,温疏晏只好先替他上药止血。
上完止血散后,温疏晏又用绷带为他包扎了起来。
宁清秋静静的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王妃以前也给别人包扎过伤口?”
“是啊!”她涓涓一笑,“阿猫阿狗算不算?”
宁清秋霎时黑了半张脸。
这时只听见宁伍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王爷,鬼蛊子回来了……”
“去请鬼先生过来。”关于鬼蛊子突然消失一事,宁清秋还有一些疑惑需要他来验证。
片刻后,宁伍引着鬼蛊子到来。
鬼蛊子见到宁清秋面露病色,立刻询问道:“王爷受伤了?”
“一点小伤,无碍。”他摆摆手,说道:“昨日晌午时分,风栾在枫亭遇袭,身中儡毒。本王虽然已为他逼出毒液,但为了确保万一,一会还请鬼神医去一趟。”
鬼蛊子点点头,一口答应:“王爷放心。”
“儡毒乃天下奇毒,王爷用内力逼之,想必也是耗尽了全部内力?”
“神医所言不差。”宁清秋大方承认。
鬼蛊子叹息一声,恨恨道:“只怪那五皇子将老夫困在他府邸一夜,不能及时为王爷解忧。一会老夫开些药方,内力一事还需慢慢调养。”
宁清秋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眸光闪动,“是宁闻择将鬼神医抓去了府上?”难怪宁玖寻不到半点消息,如此看来,风栾受伤中毒也该和他有关系。否则他不会在那么刚刚好的时间,将鬼蛊子从他身边支开。
可是五皇弟向来为父皇做事,莫非……宁清秋只要去想,就如同坠身冰窖。
周身冷冽的气氛越发浓重,温疏晏似有所感,一边为他抚平被角,一边急于对着鬼蛊子说道:“鬼神医,王爷为红匕所伤,你且过来看一看伤口。”
鬼蛊子当即走了过去,揭开绷带一看,一道深红的伤口见著,虽上了止血散,伤口也不再流血了,但看上去像洞口一样的伤口还是有些瘆人。
“红匕隶属寒性,怪不得老夫感觉王爷身上的寒气过重,原来是被它所伤。”鬼蛊子查看完毕,退至桌前,拿起毛笔写下两张方子。少顷,他拿起写好的处方,一张递给宁伍,叮嘱道:“这张是祛寒愈伤的方子,每日两剂,早晚服。”
另一张则递给温疏晏,却是什么话也没交代。
温疏晏带着疑惑翻开那张纸,却被上面静静横着的一排字闹得脸红不止。
“切忌同房!”四个字显得突兀又有意。
宁清秋见她盯着方子看了良久,不由问道:“方子有何不对吗?”
温疏晏迅速收起,故作镇定的将那张纸折好放在袖间,眼神飘忽的看向笑意吟吟的鬼蛊子,“没有,神医开的方子自然是极好的。”
话是这样说,只是语气却听不出任何夸赞的意思。
为了防止宁清秋继续追问,温疏晏赶紧道:“王爷渴了吧?疏晏去沏壶茶过来……”
宁清秋看着她似落荒而逃的背影,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眉眼正无意识的弯起笑意。
随后宁伍拿着方子去煎药,鬼蛊子嘱咐了几句要多注意休息的话,后脚也跟着出了永苑居。
房中只剩宁清秋一人,他眉眼的笑意渐收,清冷的面容随着突然而至的身影浮现,浅淡一问:“都办妥了?”
全身笼罩的黑衣人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部带着一张刀剑不入的面具,所用材料是用纯金打造而成,他收敛气息站在宁清秋面前,寂寥而冷酷的声音响起:“白无痕和单行僧的尸体已经送去了弑血盟,不过他们无一人敢接,最后丢到了南郊喂狗。”
“嗯。”宁清秋并不在意这些,他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还有呢?”
“正如主子所料,李勉确实掌握了长乐纺一案的直接证据。”
“那这么说,是有人想杀人灭口了?”宁清秋眸光转深,“可查到是哪位皇子?”
黑衣人停顿了下,继而问道:“主子问的是长乐纺一案的幕后之人,还是袭击风栾的刺客?”
“哦?难道这两件事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宁清秋突然来了兴趣,之前他一直以为风栾是因为调查李勉而受伤,而李勉又是因为调查长乐纺入狱,这两者之间相互牵连,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同一个人所为。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长乐纺一案的幕后人是煊武王。”黑衣金酮面具人呈上一本账薄。
宁清秋随手翻开,账薄的每一页下方清清楚楚的写着收款人宁宣,每一笔款项和时间都记录的很是详细。
“以本王那位二皇兄的性子,断不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燕州刺史出事后,想必他的住所应该被反复搜查过很多次,这本账薄是从何处得来?”宁清秋当然不会去怀疑账薄的真假,只要细想,燕州刺史一定会留下一个护身符。
黑衣人幽幽吐出三个字:“长乐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长乐纺曝光后,大家一致把目光放在燕州刺史身上,却忽略了早已沦为空壳的发源地。
宁清秋瞬间明了。
“风栾遇袭的地方有什么发现?”风栾的身手是舅舅亲自调教,论单打独斗的话,普天之下能伤他的人本就不多。
“属下去枫亭查看过,亭柱上有被劈砍过的刀痕,经过对比,确实和主子说的一样,刀口呈螺旋状。”黑衣人一丝不苟的禀告着。
“宁闻择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有,之前五皇子招募的能人异士中,就有一个擅长用此刀的人。”
“如此看来,是他无疑了。”宁清秋掂量着手中的账薄,心思陡转间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如今,该是时候用出点手段了。
第二天,这本账薄不出意外的传到了皇帝手中。宁清秋卧在床上,就听宁伍过来禀告:“今日一大早皇上把煊武王叫去了御书房,据说狠狠训斥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又罚他禁足府内。”
宁清秋听闻后不悲不喜,这样的惩罚算得上是极轻的了。
皇上有意放过煊武王,可不代表太常寺也会轻而易举的饶了他。
这不,朝殿上向来看不惯煊武王作风的太常寺卿首先站了出来,“煊武王利用长乐纺同燕州刺史搜刮百姓钱财,此乃重罪,而今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圣断!”
“这件事朕已知晓,朕方才已经训斥过老二,责令他必须吐出所贪的银两,并将这些银子还给燕州百姓。”皇帝坐在上方,轻而易举的将大事化了。
底下有些官员相互对视一眼,见皇上黑着脸,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朕累了,众爱卿如无本奏,便退朝吧。”皇上挥一挥手,欲遣退群臣。
“臣有本奏……”太常寺卿长身而立,高声郎道:“臣请奏皇上,还李巡抚一个公道!”
他踏出一步,站在殿中,“日前,李巡抚在调查长乐纺一案上已经有所发现,却被他人以贪赃枉法罪构陷入狱,还请皇上还他一个公道。”
“李巡抚为他人构陷?可有证据?”皇上双眉紧皱,沉声问道。
“之前有一对父子状告李巡抚处理刑案因收受贿赂而有失偏颇,皇上为表公平,特命太常寺处理此案。臣在审理此案中却发现,李巡抚处理的大大小小案件公开公正,并无半点徇私枉法。”
太常寺卿呈上一本奏章,“这是相关案件的文书,请皇上过目。”
做为皇上的管事太监,赵喜上前接过然后再上呈皇帝。
皇帝阅看奏折时,太常寺卿接着说道:“事出有因,臣已查明那对父子乃是受人指使,才会诬告当朝从二品官员。而指使此事的,就是煊武王!”
这话一出,大殿内纷纷议声不断。
高溱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开口为煊武王辩解道:“太常寺卿,你说是煊武王指使,可有证据?”
“那对父子就是人证!”
“那父子本就是信口雌黄的人,如何信得过?说不定他们也是在诬陷煊武王。”御前统领高溱大步迈出,“皇上,臣以为那对父子诬陷当朝大员,理应问斩!”这个时候高溱果断选择保下煊武王。
太常寺卿却反常的没有同他争辩。
反倒是皇上,原本阴郁的脸色更加沉了几分,一开口便敲了定钟:“即日起,革去煊武王军中一切职务,让他闭府反思,好好想想为什么别人不去诬陷其他人,偏偏盯上了他煊武王?”
“另外,既然已查清李巡抚没有贪赃枉法,着令刑部即刻放人吧。”皇上丢下一句话后,退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