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天觉商会的路上蹿出一道人影。风栾见状,立刻横刀拦在前面,不再让他靠近半分。
冷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惊扰王爷?”
那蓬头垢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泣不成声道:“小人元施聪,叩见三王爷……”
听到他报出姓名,宁清秋目光这才落到他身上,“元施聪?”只是轻轻一瞥,已是在打量,“你向本王求救,可知本王是谁?”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跪在地上的人却吓得瑟瑟发抖,“小,小人知道,您是允…允清王殿下……”
宁清秋漫不经心的抬眸望他,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应该是在躲避天悬司的人。
“本王的意思是,作为天觉商会曾经的长老如今的罪人,你难道不清楚本王与温会长的关系?”宁清秋使了个眼神,风栾便一把提起他,“你说,本王是该把你交给王妃呢?还是送往刑部大牢?”
风栾的力气太大,元施聪被提的倒吸一口气,吊在上空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目眩,只能快速求饶:“王爷,王…爷饶命啊!小人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禀告,求王爷救救小人……”
天悬司的追杀,让元施聪已经不敢再待在皇子府了,皇子的庇护早在他把那些银两都孝敬出去时,手中已没了筹码。事到如今他只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和允清王做一桩交易,以此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元施聪深信,以允清王的能耐,只要他愿意,就一定可以保下自己。
可惜他还未了解宁清秋是个怎样的人。
“本王没兴趣。”元施聪口中的秘密他没有兴趣知道,即便是有,他也从不会受人要挟。
买卖这种事,只有他愿意做的,绝不存在被别人强迫应承下的。
眼看着宁清秋毫不留情的转身,元施聪急了,脱口而出道:“温会长之所以嫁给王爷,是为了平昭王!”
这条暗巷平时少有人经过,而今天也出奇的寂静,元施聪的话一出口,宁清秋即刻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身影立在那里,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
风栾下意识的松手,他便像软泥一样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灰头土脸的面貌,再次爬到宁清秋脚边,“小人在天觉商会任劳任怨了十余年,平日不过是私下贪图了一些银两,就要被温疏晏撤除长老之位,还要把我赶出天觉商会。”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变得癫狂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温疏晏不肯放过我吗?那是因为她有重要的东西握在我手里!”
此刻元施聪的状态已经入了魔怔,宁清秋转身看着失了心智的人,“这世上之事都有因果,有因必有果,你做了什么,自然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好一句付出代价!但愿王爷看过这封信之后还会保持一样的看法。”他大笑几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扬起来对上宁清秋的视线。
“吾妹亲启。”
那信封上写着这四个大字,摇摇晃晃的洒在面前。
他曾经在泰阁楼翻到过大皇兄书写的军法论,那上面的字体和这四个字十分吻合。
“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只要王爷答应护我安全,这封信王爷不仅可以看,还可以拿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这样说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宁清秋,这封信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
“如果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本王愿意给你提个醒。”宁清秋给了一个眼神,风栾立刻会意。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毁了它……”元施聪一边后退,一边激动的用双手挥舞风栾的逼近。
宁清秋淡淡一笑,步履轻动,“这可是你的护身符,你尽可随意,不过这封信于本王来说,毫无意义!”
“我手上的这封信一直被温疏晏妥善珍藏着,六年前就有传闻,她和平昭王不清不楚了这么些年,难道王爷就不想知道,自个的王妃和平昭王之间的情意有多深厚绵绵吗?”宁清秋的态度,让元施聪深深地感到无力,绝望的人总会不惜一切办法抓住最后的一根浮萍。
可他没想过这种话会给他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对于这种不怕死的人,风栾已经在心中默哀了几秒。
只有熟悉宁清秋的人才会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云淡风轻,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会有多狂风骤雨。
“你可知,当着本王的面,污蔑王妃的清誉,该是何等的罪过?”
这种眼神,像是地狱里的修罗在看一个死人,除了阴冷到瑟瑟发抖等待判决外,已然忘记逃跑的存在了。
宁清秋缓缓的蹲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信,随手弹去尘灰。
动作极致优雅。
起身之时,一句轻飘飘的话自他的口中溢出:“送去慎刑司!”
元施聪心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脑中不停回荡着宁清秋对他的判决。慎刑司这三个字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进去的人除了变成疯子没有第二种选择!
进去那里的人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风栾吹响暗哨,凭空出现的暗卫一把提起昏死过去的人,消失在半空。
善后处理完毕,他随即追上主子,一声不吭的跟在其身后,生怕刚才的火焰还没熄灭,然后殃及池鱼。
宁清秋他们前脚刚走,随后便出现三个便衣男子在巷中,“老二,你确定人就在这附近?”
那个唤作老二的高高瘦瘦男子一声不响的点点头,头上的草帽遮住了他的面貌。
“大哥,可是咱们已经搜遍了整条街,难道他能插翅飞了不成?”年轻老三忍不住开口。
“走!再找找。”一个长着浓密胡子脸上的一条刀疤异常突兀的人在原地扫视了一圈,随即对一左一右的两个兄弟说道。
只是三人在离开前,那个沉默寡言的老二不经意的瞥过巷口角落的一只浅淡到几乎不仔细就发觉不到的脚印。
“王妃请留步!”风栾伸出手拦住眼前人,眉宇间的刚毅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纠结,躬身解释:“主子正在处理公务,不方便见任何人。”
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了她!
温疏晏微微一笑,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再回头看着面色复杂的风栾,“如此,我便不去打扰了。”只是转身之际,不忘将手上的托盘递出,“王爷未用晚膳,劳烦风统领替我送进去吧。”
轻轻一语,如清风拂过。
风栾双手接过,低眉道:“王妃放心。”
他一眼划过手中还热乎的点心,有什么话提到口腔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温疏晏瞧着他的神情,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却是什么也没问折身往来时的方向行去。
一扇门,两个人,还有隐约到空中的一声叹息。
夜,更深露重。
“主子……该歇息了。”风栾从门外进来,瞧着明晃晃的蜡烛再次变得昏暗,忍不住开口提醒。
“你去吧。”宁清秋摆了摆手,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风栾走到近前,劝说道:“主子已经在书房坐了整整一下午,是打算一直躲避下去吗?”
“风栾,你说本王这是怎么了?”他扯角轻笑,却是苦涩无边。
“主子在乎王妃,所以才会生气!”风栾一语解惑。
身为局外人,风栾跟在宁清秋身边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对任何女子上过心,唯独温疏晏是个例外。
在乎吗……
“本王没有生气。”他虽极力否认,但胸口那里好似堵了一面墙……
这是他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主子若是没有生气,就不会不见王妃了,更不会躲在书房里……”风栾无疑是了解他的。
宁清秋重重叹息,目光落在那封未拆动的书信上。他从未向现在这般犹豫过,“本王很好奇,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元施聪说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主子何不拆开一看便知?”
“她这般费心寻找元施聪,正是因为此信对她而言,定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王若是看了,又该如何取舍?”
“主子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是时时刻刻为王妃着想。”风栾忍不住取笑道:“我看主子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宁清秋并未搭理他,而是看向一旁案几上摆放着的点心。
桌上那沉甸甸的信件被他纳入怀中。
红烛摇曳,窗帘影动。
长空当月,皎皎银钩。
随着门掩咯吱……一声轻响,床上的被褥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一双黑色长靴停在床边,床上的人并未有任何醒转的迹象,床边的人默默站了良久。
直到,桌上那一根完整的红烛渐渐烧成了灰,他才和衣躺下。卧于外侧,与里面的人儿隔着一条被褥的距离。
蜡炬成灰,黑暗中一双黑色深渊辗转反复,难以成眠……
翌日,天边渐白,早起的黄莺嘤嘤啼叫了几声,叫醒了那些尚在睡梦中的人儿。
她睁开惺忪的美目,有关于昨夜的记忆卷卷而来。伸出玉手摸向床的另一边,冰冷的被窝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她准备起身下床时,枕头下的一角露出一小块泛黄的信封,顺着那一小块焦距望去,流露在外的字体泛着醒目的熟悉感……
她下意识地从枕头下面取出那封信,“吾妹亲启”四个字怔怔地印入眼底。
这一瞬间,她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