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王爷的吩咐,都已安排妥当。此刻,景州知府已经入了皇宫。”
宁清秋剑眉稍挑,垂下手中握着的书籍,“无名客栈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是。”宁伍应声。
“算着日子,风栾该回来了吧?”宁清秋问。
“风统领大概这一两日就会回来。”宁伍拧着眉,一脸疑惑道:“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拆穿五皇子和无名客栈的关系呢?”
宁伍饶饶头,更加疑惑了,“咱们兜了一个圈子去查景州的命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宁清秋眼眸忽明忽暗,“景州近一年发生过十三起命案,其中就有七起是和无名客栈有关。而黄冠英身为景州知府,却从未想过彻查凶案发生地,每每都是草草结案。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王爷的意思是,景州知府和五皇子……暗中有勾结?”宁伍细想了一下,这五皇子是无名客栈的幕后老板,而黄冠英不去动无名客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知道幕后人是宁闻择。
宁清秋淡淡一笑:“有没有勾结,要皇上说了才算。”
一颗棋子,在有作用的时候就还是棋子。只有无用了,才会沦为弃子。
至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用黄冠英来摧毁无名客栈,是因为他清楚他那位父皇的心思。
无名客栈可以毁,但宁闻择还没有到毁灭的时候。
“陛下恕罪啊!!都怪臣一时糊涂,收了……收了五皇子的千两黄金,才…才答应他不将无名客栈发生的命案上报朝廷。”在皇上的重重施压下,黄冠英终于顶不住,如实招了。
他知道,再不说自己就没有机会说了。
龙椅上的男人双眼一眯,这件事还和老五扯上了关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名客栈的命案和五皇子怎会有干系?”盛怒的陛下,拍着御案站了起来。
“是……是因为五皇子,正是无名客栈的幕后老板。”黄冠英跪在地上,垂着头瑟瑟发抖。
当今圣上的怒火,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
好啊!
“好一个宁闻择!
好一个五皇子!
好一个……朕的儿子!”
皇上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依你之言,那好几起凶杀案都是五皇子派人做的了?”
“这……”黄冠英低着头,虽然他心知肚明那些死者和五皇子逃不开关系,可是眼下也只是想保住自个的性命。再说五皇子做事向来谨慎,他也没有真凭实据,如果此刻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再把五皇子给彻底得罪死,那不是玩完了?
再说了,他也实在摸不准陛下的心思啊,“那些凶杀案,只是确定是和无名客栈有关,至于凶手是谁……臣还无法断言……”黄冠英谨慎的回答道。
“好一个景州知府,在你的地盘上发生这么多凶案,你居然告诉朕无法断言?”皇上黑着脸,面容上的怒意更甚。
黄冠英见状,马上伏在地上,恳求道:“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臣回去立刻彻查此案,一定抓获真凶!”
黄冠英掷地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却淹没在一片沉静中。
正当他抬起头时,心脏被一道摄人心魄的目光锁定:“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无名客栈的消息。”
黄冠英迟钝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话的意思,是让无名客栈彻底消失啊……
那五皇子呢?
皇上眼里闪烁着沉颉的光芒,谁也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今日,你没有来过御书房,朕也没有召见过你!记住了吗?”
黄冠英早已吓得冷汗涔涔,“臣记住了,臣记住了……”
“那十三起命案,尽快处理好。给景州百姓一个像样的交代!”皇上瞥了一眼御案上堆着的奏折,不耐烦的说道。
黄冠英连忙点头,带着试探性的问道:“那凶手?”
皇上冷冷的目光飘过来,“还要朕教你怎么做?”
“把朕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了,朕既往不咎。如若再出什么差错,朕绝不会再姑息你一次!”
最终,黄冠英一瘸一拐的出了皇宫。这次面圣可真是天堂地狱两回跑,实在是吓得不轻。
“去查查,宁闻择究竟还瞒着朕多少事情。”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宁永隽对着空气下令。
如果不是一道极影,应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在自语。
云华书院地处偏僻,向来有一入山间遁空门的美誉。这世间浊浊纷沓,在这所大华第一学院面前,便只剩下唯有书香能致远,腹有诗书气自华。
无间宽广的山门,乍起一阵凉风。几个落叶步,点点飘散的黄叶落在院中。
院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凉亭,周围除了一亩池塘和三三两两的梧桐树再无旁物。
显得过于简单洁陋。
一道优美地琴声从凉亭丝丝溢出。
来人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脚尖轻点足踏,落在那双手抚琴的女子身后。
女子似恍然未觉,又似等待良久。
终见她浅浅勾唇,止琴回身。
“莫大师果然言而有信。”
她清清浅浅的笑意到达眼底,只是眼中的光芒叫人不敢深探,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着其道。
莫不言的眼睛盯在那双看似纤细无骨的玉手上,“谢姑娘做到了莫某的要求,自然当遵守承诺,前来一见。”
黄冠英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出半日,无名客栈便以凶案现场为由查封。
虽然目前只是查封,但莫不言心中清楚,这间客栈很快就会沦为废墟。
“莫大师是聪明人,既能窥探人心,又能感应天道。相信有些话即便红语不说破,莫大师也能猜透一二。”在聪明人面前,谢红语从来不兜圈子。
“看来莫某有必要和姑娘提个醒,前日……莫某与姑娘达成的协议是,”莫不言扬起唇角,俊逸的脸庞上散发着叫人无法抵挡的魅力,说出的话偏偏很欠揍:“光临府上,仅此而已。”末了,又姗姗补上一句:“当然,也可以为伽罗院长或者谢姑娘算上一卦。”
令人意外的是,谢红语没有半分惊讶和不岔,她只是扬起头,笑了。
笑靥如花。
莫不言的卦自然千金难求,可她的目的却不是这个。
“莫大师想毁了无名客栈有的是办法,又何需要借助红语的力量呢?”她轻轻一语,已是让莫不言眸光一闪。
试探。
彼此都是一样。
两个聪明人的战役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莫某此次出山,不愿踏足朝堂。”莫不言索性开门见山。
谢红语的盛名,他早有耳闻。那日客栈一见便知道她是个聪明人。然今日一见,这种想法更甚。
“莫大师觉得朝廷和江湖有何不同?”谢红语弯下身,捡起一片落叶摊落在掌心,“秋至。所有的事物都在遵循着天理,就连这叶子也是一样。”
因为秋天的到来,它开始变黄,掉落。枯萎,最后碾作尘土。
“莫某半生食住屹楼峰,也算不得涉身江湖。”
“无妄山虽然与世隔绝,可莫大师应当清楚,以你现在的声名,早已是身在江湖了。”
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根本由不得己身。
就连皇家子弟亦是如此。
有些人从一出生,就背负着某种选择和命运。
她想起楮先生所说的话:其实允清王一生所愿并非争权夺利,而是寄情山水,做一个闲云野鹤的自由人。
但为了大华百姓,为了边疆的战士,为了这无休无止的天下,他无法脱去一身枷锁,只能负重前行。
那时候,她还未曾见过允清王,不知道他是什么相貌,更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只是听楮先生说的多了,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
后来,在五皇子举办的“章台”宴上见到了那个人。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完美。
冷傲孤僻,可是内心却远比他人更温暖炙热。
为了楮岸,楮峰,和楮扬,可以将号令一军的虎符相换。
权利在他眼里,远远不如人命珍贵。
就是这份待人的炙热,让谢红语决定誓死相随。
无论怎样,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他完成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宿愿。
这也是楮先生和她自己的心愿。
谢红语出神的功夫,莫不言盯着她的脸瞧了良久。一向高傲冷漠的莫不言,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生的极美。
美艳的女子他见过很多,可如她一般既聪明又美丽的女子,几乎不可见。
况且,还是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女子。
他难以想象,如果他们成不了一种阵营,是否……会沦为敌人。
那样会不会更好玩一些呢?
他突然生出一种平生没有过的恶趣味,薄唇勾起,兴致昂然道:“谢姑娘之言,莫某会好好考虑。只不过这朝堂之上,目前最受宠的当数五皇子及皇子。就算莫某不得不做出选择,那么这二人谢姑娘以为如何?”
莫不言盯着她,想要从她的微表情看穿一个人的内心。
可惜一无所获。
反而让她抓住了心思。
谢红语款款向他走近,在莫不言的眼前驻足,“莫大师所言不差,可是有一点红语不明白,”她的目光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好像在拆穿一个人的谎言,“如果莫大师当真有如此打算,又何必去得罪无名客栈的主人呢?”
她相信莫不言比她更清楚,无名客栈是宁闻择用来收集情报,满足私欲的地方。
那里藏着太多的肮脏和不堪。
莫不言并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只是平静的回道:“因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五皇子。”
他这么说,就是想让谢红语以为,他已经选好了皇子。
谢红语却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调侃:“莫大师不如为皇子算一算,待他羽翼丰满,还需几年?亦或是其他皇子们,还能容忍几年?”
莫不言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动了动,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被谢红语捕捉了去。眼里划过一闪而逝地促狭,“其实莫大师此次出山,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无名客栈的事吧?我想……莫大师心里,已有人选。”
她有信心,莫不言的人选绝不是五皇子或者皇子。不然那日在客栈,莫不言应该当众拆穿她的身份,而不是只道一声姑娘。再说今日,他本可以正大光明的进来,却偏偏当一个飞行侠。
这些足够说明,莫不言不想与她为敌。或者换一种方式说,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伙伴。
二人对视着,莫不言败在她笃定的目光下,“谢姑娘当真不负盛名,玲珑心思举世无双!”
面对莫不言的诚心夸奖,谢红语坦然接受。
“不知莫大师可有兴趣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