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规定了三日之期的徐妙菀,昨夜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今儿早上顶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小脸来厨房帮忙。
“徐大哥,你怎么了?”厨房的另一名伙头军小士兵,赵小铁关心的问道。
“小铁啊,我问你,这军营外面,离得最近的,就是北寒城了,是不?”徐妙菀蹲下身和他一起摘菜,边干活边问。
“是啊,咱们镇北军戍守在萧国最北的边境,可不就离北寒城最近了。”
“那...那北寒城繁华不?有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
“啊?徐大哥,你别告诉我,你连北寒城都没去过。”赵小铁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她。
这赵小铁是军营里最小的士兵,年仅14,是个孤儿,两年前在北寒城里偷东西差点被人打个半死,恰好被进城采买军需的赵刚所救。
于是就带了回来,认了当干儿子,起名赵小铁。
“去...去肯定是去过...但就是没仔细研究啊...再说,怎么能有从小生活在北寒城的小铁兄弟你熟悉呢!”徐妙菀此刻满脑子都是,三日后她离了军营要怎么生活。
赵小铁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自豪感爆棚:
“那你可就问对人喽!我跟你说,徐大哥,别看我年纪小,我赵小铁那可是在北寒城混了整整12年,街头巷尾,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
“哼,还12年,你在娘胎肚子里的时候,就跑出去溜达啦?”这几日徐妙菀和赵小铁已经熟悉了,知道他也是个命途多舛但天生心大的主儿,便自在地开起了玩笑。
“那...那不管怎么说,也比你见过的市面多!”赵小铁不服气地反驳。
“好好好,我的小铁兄弟,小铁大哥,你倒是跟我说说,北寒城具体都是个什么情况,呃...主要就是,你原来在那的时候,都是怎么生活的?”
“这个简单!我嘛,心情好的时候偷偷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要饭!”赵小铁拿着青菜站起身,神气十足地道。
徐妙菀心里咯噔一下。
“那...那跟你一起的,有没有那种,呃...女娃娃,她们都是怎么过活的?总不能跟你一起偷东西吧?”
“女娃娃....”赵小铁不复刚才的气势,默默地蹲下身子,继续低头摘菜,小声道:
“我,我不认识什么女娃娃,以前只认识二花。二花长得可可爱了,小的时候,我们都要了饭拿回来分给她吃,后来她长大了,就也一起出去讨饭...只不过,有一天她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赵小铁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那二花哪去了?”
“我在街上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后来听宽窄巷墙根的那个瘸子爷说,二花出去要饭,被大户人家看上了,带进府里当丫鬟,享福去了...”
“这...”徐妙菀看着低落的赵小铁,心想,这恐怕是一出扼杀在摇篮里的纯纯初恋故事。
徐妙菀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二花特别乖巧,所以有好心的小姐路过,愿意收留二花,不让她受讨饭之苦!你看看,如今你也才14岁,那二花约莫应该比你还小几岁,你再努努力,多攒点钱,回头找机会进城里找找二花,没准恰好就遇见了呢!”
赵小铁闻言,抬起头,目光闪亮地盯着徐妙菀,徐妙菀见状,不愿打破他刚升起的希望,遂继续编道:
“以前我们村子里也有这种,女孩儿被大户人家收养了,后来长大了和哥哥重新遇见的!真的,只要有缘分,相隔十几二十年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嗯!徐大哥,我信你的!其实我干爹也是这么说的!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准没错了!我跟你说,二花确实特别乖巧,长得还好看,小团子一样,她小时候...”赵小铁恢复了往日活力,跟徐妙菀讲着他与二花的种种。
其中还掺杂了各种北寒城的生存技巧,比如哪条街哪个铺子的馒头最香、最好偷,因为那老板是个瘸子。
比如讨饭的时候要专挑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下手,尤其是腰间佩戴荷包的,只要拽着她们的裙子不撒手,手越脏,讨得的银子就越多....
一旁的徐妙菀是越听越心凉!
合着她出去,不是卖身就是讨饭,更甚至连讨饭都有可能像二花一样被霸道地主看上!
唉,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她一个堂堂上戏高材生的容身之地了吗!
正午,沈良之正在营帐内看书,徐妙菀照常来给他送饭。
“沈大哥,饭来了,你吃吧,我走了...”徐妙菀无精打采地,把饭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沈良之低头看看菜,又看看女人这没比菜色好多少的脸色,出声道:“许姑娘,莫非出什么事了?”
“嗯?出事?没出什么事啊”徐妙菀耷拉着脑袋低声回答。
昨天陆战一走,徐妙菀就跟沈良之说了“三日之期”的事情,但沈良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军营确实不是她一个女人该长待的地方。
“那你莫非,是因为即将要离开军营而...失落?”
沈良之想,如果没有别的事,能让这个乐天派的姑娘这么失落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过当初从敌营把她救回来,失了清白,她都没这么大反应。如今却因为要离开军营而失落,加上陆战对她仍旧保留着试探的意思,沈良也觉得徐妙菀的状态着实有点反常。
“嗯...沈大哥,你怎么会知道。”徐妙菀惆怅地揪着身下的衣服,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尚未洗脱奸细嫌疑,傻兮兮直接承认了。
“看样子,你是不想离开军营?”
沈良之突然严肃起来,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认真地看着徐妙菀。
“这...这话也不是这么说。”
徐妙菀抬头,见一向温和的沈良之,身上怎么突然也有那陆战的一点点腹黑气息了。
看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陆战着黑。
“我...我不是不想离开军营,只是不知道离开军营后,我该怎么办。”徐妙菀眉眼似水地望着沈良之,继续道:
“我知道在军营里太麻烦你们了,但是,但是北寒城我确实不太熟悉。一旦离开沈大哥和赵叔的庇佑,我怕我一个小女子,我.....呜...呜呜...”话说一半,先呜咽两声,这是徐妙菀演戏的前兆。
“我已经想过了,如若没有适合的活计可以做,我就在城里找个好心的人牙婆子,求她把自己卖进那高门大户里当个粗使唤丫头吧。”徐妙菀柔声道。
说完,徐妙菀偷偷地观察沈良之的脸色,发现沈良之好像对于卖身做丫头这个事,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想点头表示赞同。
也是了,他们都是纯纯的古代人,从生下来就分了三六九等,出身低微的去伺候高贵的,本就是常事。他们眼里的人口买卖,和自己心中的人口买卖,意义大不相同。
徐妙菀见状,默默抬起袖子遮住脸,瞪大了眼睛逼自己必须在3秒钟内挤出了眼泪。
果然,再抬头时,只见女人眼眸红红,睫毛上已经挂了些许细密的泪滴。
徐妙菀顺手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继续坚强地说道:“若是,若是没有那好运气,寻到一个如沈大哥般平易近人的好主子。犯了点小错,挨罚受骂,最后轮落到...沦落到被卖到那青楼妓馆里了却残生,也就算我的命数合该如此吧~”话闭,眼泪应声而落,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这......”沈良之尴尬地起身,看着徐妙菀悲戚却坚强的哭状,也有些不忍。
“没事,沈大哥,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说完我心里舒服多了。当日能得您一救,于小女子来说,你已经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前路如何,全看我自己的命数。不过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沈大哥对我的好的。”
说完,徐妙菀对沈良之展露了柔美且耀眼的微笑。徐妙菀的哭戏精髓之一,就是要以笑为哭作结尾,效果更煽情。
果然,沈良之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心里更不舒服。
想起刚刚自己居然怀疑她不想离开军营,是另有所图,内疚之心更盛,便出声安慰道:
“徐姑娘,你不用怕,如果你担心未来的生活,我,我可以为你准备一点盘缠。你可以先到北寒城看看情况再说,也不用那么悲观。”
盘缠?钱?徐妙菀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看来自己的专业技能,果真还是有点用处的。
“可是,这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还能拿沈大哥你的钱。况且....”徐妙菀顿了顿,状似犹豫地开口
“况且,就算有一时的钱财,够我在北寒城小住几天,却也不足以支撑我维持生计啊。我听闻,北寒城里想支个糕点摊铺,也至少要十几两银子。”
“糕点摊?莫非,你已经研究过了以后的出路?你会做糕点?”
北寒城地处北方,民情比较粗狂,贫民家的女子外出谋活计,或是从商,这也是常有的。
“呃...从前在家的时候,和我娘学习了点...”其实徐妙菀之前没想好要怎么做,只是话赶到这,抬头见桌子上放的馒头,便临时说出这么一个糕点摊。
不过,若是真的做糕点,她应该也行吧,想想那些各大旅游景区都会有的小猪,小鸡,小鸭形状的馒头,也不过就是加了色素或者蔬菜汁,随便捏一捏嘛。她若真的能弄出来,没准还能引领北寒城面点时尚呢!
“如此甚好!不过十几两银子,你叫我一声沈大哥,我怎么也该帮你帮到底才对!”
想着眼前这讨喜的姑娘,可以免于轮流青楼的下场了,沈良之瞬间心安了许多。
“沈大哥~”此刻徐妙菀的眼中,沈良之的形象足足有3米高。这次她是真的出于真心的想感谢沈良之了,激动得就差对他么么哒、比心了!
而此时,无意经过沈良之营帐的陆战,听见这一声娇软甜腻,酥到骨子里的“沈大哥”,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将军,您....”身旁的李副将关心道。
陆战干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站稳,然后作势踢了踢地上的土块,沉吟道
“唔,这军营里的环境还需要加强,地不平,就容易受伤。李副将,你明日带人着重检查一下。尤其,尤其是那些伤兵残兵的营帐附近,万万不能让他们再受伤。”
“末将遵命!”李副将闻言,感激地抱拳领命。
自此,军中的将士们对陆战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我们的将军就是好啊!连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替营里的将士注意到了!感动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