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剑客神色如常,淡然用手拍弹去身上的酒珠,继而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借花献佛敬你一碗”。
青衫剑客说罢,便伸手去拿齐元亮面前的酒碗。九袋长老齐元亮乃是万玉山的高徒,自然不会叫他将酒碗拿去。是以齐元亮当即去抢拿酒碗。
酒碗本来放来齐元亮面前,自然要离齐元亮更近,可齐元亮出手在后,是以他一抬手便是神速。但见齐元亮的手上飞影绰绰,一眨眼手指已搭在了碗沿上。
青衫剑客出手在前,但是起手不快,后手才发力。只此转瞬之间,忽听“嘡”的一声轻响,青衫剑客已然用手将齐元亮的手腕自下而上挡了下来。
齐元亮自认手上的速度极快,力道也是不弱,可被对方轻轻松松结结实实挡了下来,竟自不能下压分毫。他不禁“咦”了一声,刚要抬用另一只手再去拿碗……
可谁知这时却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但见青衫剑客那只挡着齐元亮的手并未收回,却竟然从那只手上又幻化出一只手臂,绕开齐元亮的手腕,将桌上的酒碗稳稳接了回去。
那场景看着,就好像青衫剑客从手肘处又长出来一截小胳膊,如此成了一个臂膀上长了两只手,一只手挡住了齐元亮的手腕,多长出来的一只手端走了酒碗。
齐元亮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自不禁呆了一呆,才定睛又看,却只见青衫剑客只此一臂一手,此时已然端着酒碗送到了他的师傅万玉山面前。
“错觉吗”?
齐元亮惊异的盯着青衫剑客,一时间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喝多了眼花,还是那青衫剑客的武功已然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可与此同时,客栈里所有的人都和齐元亮一起呆了一呆,然后有的用手揉了揉眼睛,有的摇着头眨几下眼睛,全是一副茫然错愕的神情。
别人看不懂,但是作为萧家的门主,萧长风当然看得懂。或许万玉山也能想的明白。青衫剑客的这一手,却是一种**裸的炫耀。而他炫耀的,当然不是什么诡异的武功。
而是速度。
他的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来来回回反复移动,并在适当的位置稍坐停顿而造成肉眼的错觉。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速度。
只有萧长风还知道,这天下只有一种武功会造成这样的错觉——昆仑派太清剑。
太清剑法一共九招,但每一招都有九种变化。因为太清剑一共有九种心诀。而九种心决从易到难、自简而繁、由弱至强,其分别为攻、袭、博、守、护、破、杀、幻、无。
没错,青衫剑客所用的,当然“幻”字诀。
昆仑派并不是中土门派,它来自玉门关、阳关以西,也就是所谓的西域。这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它像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既让人向往探索又让人怀疑它暗藏危险。
当然,也曾有昆仑高人在中原的武林里叱咤风云。但是他们太久远了,像是一百年前有人在深山里见过妖怪的传说。
然而最近的江湖上,似乎又出现了一位自称是师承昆仑派的剑客,而这位剑客几乎在一夜之间名满天下。似乎每个人都在问,谁是“龙渊雪中画雷动”?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史渊!
“俺老叫花来滋前,曾听帮里一个瓜娃子吹牛皮,愣说史渊长滴三头六臂,今天俺算死见识咯。”
万玉山浑身蓄满了劲,就好似是浑身都绑着炸药,随时准备着爆发。然后他才抬起一只手,警惕的去接史渊递过来的酒碗。
“请”。
史渊说话的声音很淡,但是客栈里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因为此时此刻客栈里安静的出奇。如同刚刚聂百川冷视时一模一样,落针可闻。
什么都没有发生?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万玉山静静的接过酒碗,犹疑的看了看碗中清澈的酒水,然后他抬手缓缓喝下。这时,万玉山才自嘲般的“嘿嘿”一笑,因为他已然明白了,史渊只是想要告诉所有人——他有资格坐在这里。
而现在,他已经证明了。
夜色又浓了些,客栈里的人也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其实之前他们也不安静,或许之前还更加的吵闹喧哗。但现在,却发生了一些本质的不同。
他们已经不再大声的说着不相干的话,你来我往的推让着喝酒,而是时而安静、时而在同伴中低声窃窃私语、时而又带着一种询问的眼神望着萧长风。
可萧长风还在等,等慕容家的人。或许他还抱着一种隐隐的期待,期待着聂百川去而复返。
而这时,终于从二楼的房间中,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他肩上披着白狐裘衣,站在二楼回廊正中,位高临下的俯视着史渊,一脸不屑的问道:
“原来你就是史渊”?
史渊淡淡的望了那公子哥儿一眼,正声回道:“我确是史渊”。
萧长风闻声抬眼,只觉那公子哥儿有些眼熟,略微回想一番,才不禁恍然自语说:“原来人早就到齐了,只可惜聂百川跑了。”继而,他朗声问道,“我应该在临安见过这位公子,只不知公子家中行几,怎么称呼”?
慕容白负手而立,身子站的笔直,只口中言道:“萧门主好。不才在慕容家中行十一,单名一个白字”。
——
“我要出去,你去不去”?
房间里,燕常佑赫然将窗户洞开,窗外夜色中一股冷风直扑进来。他慎慎望着窗外,但见暗淡星光之下,一望无际的大雪厚厚的覆盖在所有地方。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白茫茫的底色上,成群结队的江湖人根本无处可藏。他们就像是洒在画纸上的一把煤灰,极为显眼的落在客栈的四周。
“奴家才不出去!”
韩小婷心灰意冷,全然没了平日里妖媚的腔调,倒似是重新做回了良家女子。
“现在出去,痛痛快快交了《郁离子》。如此还不行,那便只好拼命。即便只一命换一命,也成!倘是换不了。就死。阎王爷的差事我也当得”!
燕常佑已经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次的生死关头,有时候他忍不住觉得,或许他自己其实很享受,享受那种危险临近时的战栗。那一刻,血脉膨胀、颤栗激昂,浑身的紧绷的肌肉都像是沸腾的岩浆,滚烫且躁动的咆哮着。